秀书网>其它小说>剑隐诀>第 76 章 二十九、空木补缺
  孤竹陪同星簇河回到客栈,途中杂七杂八买了些小玩意欲试探他的喜好,不过虽难免好奇,星簇河却终究没有表现出喜欢的意思。

  孤竹也不急于求成,只想来日方长,总能慢慢摸索清楚的。

  二人洗漱过后,便就床歇下,尚无睡意时,孤竹便拉着星簇河闲话漫聊。

  “你不用回落靥楼?”星簇河见孤竹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孤竹便故作正色,看着他的眼瞳道:“比起落靥楼,这里才是真正的温柔乡。”

  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孤竹所言之意,星簇河不禁面色一红,又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便索性转过身去不理会孤竹。

  比起之前情意未定时,孤竹这时便要放肆多了,见人转过身,非但不自省,反而上前从身后搂住少年纤劲的腰肢,凑在人耳畔颈窝处缓声道:“难道你希望我回去?”

  耳畔处极是敏感,何况又是这般缠绵喑哑的一句低语,孤竹果然感到怀中的身子软下去了一些,那白玉似的耳垂此时红得像榴籽,想来面上的红霞只会比这更显艳丽。

  少年经不住逗弄,难堪下便急急偏身,反手捂住身旁人的唇,阻止其欲要继续的言语:“闭嘴,不要再说了。”

  不巧的是,二人本就贴得极近,这一偏身,星簇河不知自己擦过了什么地方,只闻孤竹轻嘶一声,似是有些吃痛。m.xiumb.com

  待感到身后柔软之处似抵上什么硬物,星簇河才意识到是何情况,一时恼怒却是胜过了羞怯。

  所以也不管孤竹无赖的“这可不是我的错”的眼神,星簇河果断而无情地将人踹下了床。

  “……”大好良宵,还是只能乖乖在院子里吹冷风,孤竹不免有些唏嘘,“看来还是不太好控制男身啊。”

  不过之前在海蜃之镜的幻境内时,也没见星簇河害羞成这般,也没想到……还会踹人的。

  孤竹思索半晌,自觉原因有二,一是那日自己刚讲述完惨烈的身世,海蜃之镜中又处无望孤绝之时,所以这般示弱下,才换得星簇河心中多有包容宽待;二则是与自己一样,借着对对方情意的明知,愈发不怕彰显本性的肆无忌惮。

  啧,这可不太妙啊。

  在外人面前尚且冰冷至此,对自己岂不是会更毫无顾忌地任性闹脾气?

  不过,孤竹想象了一下星簇河在自己面前使性子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可爱。

  啊,大概是没救了。

  就在孤竹对着院中蔓草胡思乱想时,忽然心中一悸,不知何故。

  孤竹不禁一沉面色,阖上双目,将意识沉入心眼之中。

  他在越君还身上种下过心萤,此时正是借心萤之光看清越君还正经历之事。

  越君还此刻已回了红莲城中,她似乎原是要去落靥楼,却在觉察什么动静后,往城西去了一些,在一条远离繁华的空寂小巷中,撞上了一个黑袍人。

  那黑袍人似无意与她对峙,本想沉默着绕道而行,没想到却是越君还二话不说,当即动身出手欲拦住他。

  黑袍人与她对了一掌,退开数步远,便站定原地,不再试图即刻离开,用沉暗的声音道:“阁下有事?”

  越君还正气凛然地道:“大半夜穿成这样在城里鬼鬼祟祟——说吧,偷了什么东西,赶紧交出来,我就不惊动城主,自己教训你一顿就够了。”

  “……”不止黑袍人一时无语,连孤竹都忍不住一扶额头。

  不过孤竹在鸣鸷谷见过这位玄武门门主,越君还却只是听他说过,刚一照面认不出来倒也正常。

  只是以前怎么不见她对捉贼之事这么上心?

  黑袍人只觉荒唐至极,不予理会,转身欲走。

  这次越君还也没出手拦他,只收了不正经的神色,不经意般地喊了一声:“玄武门主?”

  黑袍人果然身形一顿。

  “怎么,我就在你面前,不敢动手么?”越君还语带寒气地挑衅道,“难道堂堂门主,执行任务连个下属都带不了?就算如此,跟我单打独斗的本事也没有么?”

  “意气用事、角力相争,是无智的莽夫才会做的事。”黑袍人平静道,“我已将你的消息传与雾沼隅,越君还,自求多福吧。”

  “你确实不是莽夫,而是卑鄙小人。”越君还咬着牙间冰霜骂道,“雾沼隅的四势力之众实力相当,他们动手时,你再传信皇室,派出大批人手,就能确保皇室的力量强于其他三个势力。”

  “不错,还不算太蠢。”黑袍人顺势承认了越君还的猜测。

  “若我自己向其他三势力透露消息呢?”越君还反问道。

  黑袍人不自觉一勾唇角:“谁会信呢?你以本名在红莲城高调了这么久,离此最近的晶焰山可有派人来捉过你么?投海自来是十死无生之事,十余年过去,四势力已不再会为一点不切实际的风声去付出不值得的代价。”

  说到这,黑袍人顿了一下,又道:“但没有人会真正放弃水匙,表面相安无事,却日日都可能会有人找上你。日夜警惕的滋味,怕是没那么好受吧?”

  越君还第一次被驳得哑口无言。

  从逃海上岸的那一刻起,虽是绝处逢生的再活一遭,却也是一切殚精竭虑的开始。只是幼时有越隙名护着,便也不曾多担惊受怕,后来越隙名不告而别,她才在后来数年的每一日夜里、清醒睡梦间切身体会到,何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也正是因为如此,黑袍人才不担心越君还会因为听闻他通知了雾沼隅一事而逃离红莲城,正相反,离开了红莲城的庇护,反而更会给想要捉她的人下手的机会。

  黑袍人见越君还无话可说,便讽笑一声,又作势欲走。

  “最后一个问题。”越君还开口叫住他,“你既然在红莲城,为什么不救你妹妹?”

  黑袍人的身影一僵,似乎有些意外之惊,随后语调竟有些森冷下来:“她告诉你的?”

  这便是将越君还认出他的身份一事归咎于天玉琢了。

  越君还听他语气如此,便知此人绝非天玉琢所想的重亲重情之人,一时不禁替她心寒,也冷声道:“亏她如此信任依赖于你,你却为隐藏行踪见死不救,不觉得内疚吗?!”

  “帝王家里,哪有亲情?”黑袍人语声讽刺,似在嘲笑越君还的天真。

  说罢,他不再犹豫,飞身离去。

  “可恶。”越君还恨声泄愤般,“你们都不配做她的兄长。”

  将要抬步离去时,越君还忽觉指尖触到一丝微温的黏腻,抬手一看,只见触目惊心的血红。

  是方才她与黑袍人交手处的墙面,暗影里留下了这样的隐秘。

  “他受伤了?”越君还有些疑惑,“好重的伤……难道是因为这个,才没法亲自出手,也没法带玉琢逃跑?任何一个势力要想在红莲城中悄无声息地抓人都难如登天,若是四个势力在城中相争,定会制造足够的混乱,届时无论是抓人还是助玉琢逃离,都会方便得多——莫非是我错怪他了?”

  而残害亲族,尤其还是皇帝的宝贝女儿,这事若掀到明面,定是难逃的死罪,眼下二皇子与公主只能不死不休,想来皇宫要得到消息派出人手也并不容易,一切只能等乱起之日才能寻到机会。

  想到这,越君还忽然自嘲一笑——这是在帮那个混账找借口?玉琢心思细腻,自己要是刻意解释,怕是反而会被她更快觉察真相。

  越君还一边纠结着怎么向天玉琢揭示她五哥的真面目,一边脚步沉重地走回落靥楼。

  稍近一些时,她就隐隐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越君还面色一变,诸多思绪一时尽抛,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向落靥楼后院,天玉琢的房间所在。

  刚翻上墙头,越君还就见满院黑衣修者,杀气凛冽,将中间的天玉琢围得水泄不通。

  红莲夜落靥楼不开大门,此时后院中普通人与修为低微的人已陷入昏迷,有些实力的护卫也已被尽数放倒,失去战力,唯余天玉琢一人仍在苦苦支撑。

  目睹这一幕的一刻,不止越君还怒发冲冠,远在城北客栈的孤竹也不禁一个激灵,如有雪水当头浇下,只觉自己手中的脆弱饭碗正摇摇欲坠。

  想了想,怕星簇河以为自己又不告而别,孤竹还是决定知会他一声。

  “簇河!我可……”不可以回落靥楼一趟。

  话还没说完,就被窗间飞出来的一个软枕砸了回去。

  “……”这是铁了心要自己在外面睡的意思?

  接住脸上滑落的软枕,孤竹悻悻地未再开口,连忙驾起长风赶往落靥楼救场。

  虽是驰风奔赴而来,孤竹赶到时,危情竟已收场,黑衣杀手竟是尽皆退去,孤竹只凭超群的速度拦下了最后消失的一名杀手,与其缠斗了一番,不过对方似乎意在迅速撤离,无心恋战,以至孤竹只能将他重伤,却没能阻止他逃离。

  原是在越君还赶到之时,这些杀手就已无意死战,反而是纷纷被越君还逼退,逃走了去。

  场间有几具尸体,应是越君还赶到之前,天玉琢所击杀的杀手。只是此时这些尸体都已看不出原状,甚至连人样都需勉力分辨——他们的骨血俱已化作五色的沙粒,只有些许残肢在外未能化尽,分堆而积,才让人能堪堪辨出是数具尸体。

  这些杀手的遁形之术虽高不过孤竹的心眼之力,却也不算平庸,要穷追下去太过麻烦,所以孤竹并未多想,反身回了落靥楼。

  此时越君还已扶着天玉琢回了房内,孤竹进去时,正见衣发凌乱、浑身是伤的天玉琢倒在越君还怀中,后者似手忙脚乱地欲为她止血疗伤,感到有人走进,也顾不上抬头看一眼。

  孤竹从越君还神色中看到带着些茫然无措的焦急迫切,便知她是真的慌了。

  孤竹绞尽脑汁,才心情复杂地从袖中取出当初药宗所酬的丹药,递给越君还:“药宗的……回天丹。”

  彼时他作为救出药宗少宗主的主力,独自力战鸣鸷谷谷主,后又促得南北宗放下宗门偏见,通力合联,即便他自己不在乎酬劳,药宗宗主也绝不肯落了面子,后来追加的酬谢非但丰厚,而且珍贵难求,是其他大势力也绝拿不出的手笔。

  越君还下意识冷眼怒视向孤竹,在听到“回天丹”三字时忍不住转为了惊愕。

  她本想狠狠质问孤竹一番怎么守的落靥楼,害得本就未痊愈的天玉琢伤上加伤,险些没命;可在孤竹拿出能挽命于游丝的回天丹时,她的所有指责都再说不出口。

  这么贵重的灵药、这相当于第二条命的无价之宝,这家伙还一直对公主有所不满,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拿了出来?

  越君还一腔惊惧怒恨无处发泄,便咬了咬牙,抢钱似的将孤竹手中的药瓶抓了过来:“小爷原谅你了,赶紧走,今晚我守着。”

  孤竹似想解释什么,到了嘴边却又成了叹息,换话道:“你专心为公主疗伤,我在外面帮你们看着。”

  越君还没回话,只重又垂下头去,似是在说“随你吧”。

  ……

  夜风窣飒过花叶,孤竹不知第几次对月倒饮时,眼前忽然多了一只纤长玉瓷般的手,力道不容抗拒地将他手里的酒葫芦夺了过去。

  “……”看着面前仙人下凡般的蓝衣少年,孤竹不觉又生出些微自惭形秽之感。

  见孤竹有些失落的模样,星簇河以为他是因被夺了酒而沮丧,便将眸光冷冷一递:“谁允许你喝酒了?”

  美人嗔视,从来无法真正给人以威慑之意,却往往能适得其反。

  星簇河不喜解释,孤竹却也不必多问,就从这一眼一句中读懂,他定是察觉到自己匆忙离去,猜到或许出了事,心中担忧,才找来了落靥楼。

  “好,我不喝了。”孤竹柔声道。

  有些意外孤竹这次的顺从,星簇河神色微松,却一时接不下话来。

  “这里出了什么事?”见孤竹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星簇河只好自己询问了。

  孤竹这才将公主被一批杀手围攻的事告诉他。

  “……你应该叫上我的。”星簇河知孤竹此刻心中不好受,不忍苛责,话语中的薄怒却是掩不尽。

  “我不想让你涉险。”孤竹认真道,见星簇河似乎不愿买账,又道,“我一个人可以做的事,便不会让你跟着操劳。”

  星簇河知他是好意,可心里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你……我不是需要处处保护的人。”

  见孤竹低眸不语,星簇河接着道:“你想保护,我又何尝不会担心……”

  院内太过空旷安静,当着心悦之人的面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还是让星簇河有些羞怯,声音渐渐低了些,总是坚持着说完了一整句话。

  孤竹一怔,显是没想到能听到这近似告白般的诉说情意。

  心里忽而暖如火焰烘炽,连因自己疏忽而使落靥楼受此一灾的自责疚意也蒸腾去不少,孤竹情难自抑地将星簇河搂入怀中,在他青丝掩映的耳畔道:“祸害遗千年——放心吧,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有事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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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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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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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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