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可有发生什么离奇之事?”孤竹不能让越君还知道她身上有自己种下的心萤,便作不知情状,认真询问。
越君还想了想,将遇到黑袍人的事说了出来,只是略去了自己与其谈话的内容。
“她伤好了?”孤竹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越君还一愣,意识到孤竹说的是天玉琢,便点了点头:“多亏你的回天丹,不止这次,之前留下的旧伤也都痊愈了。只是大病初愈,现在还很虚弱,正在房中睡着。”
孤竹微一垂眸,低低地道了一句“是吗”,若有所思,心中仿佛有了什么定数。
……
“你要去哪?”星簇河死死盯住眼前的白衣少年,心中没来由的预感如迷雾纠缠障覆,令人心烦意乱又压不下忧虑。
“我想去求证一件事。”孤竹对上他的目光,眸中是令人心安的稀松平常,“去去就回。”
星簇河还想说什么,孤竹便安抚道:“放心吧,这件事并无危险。而且你还要留下来帮我看着落靥楼和越君还——你也听到了,昨天那位玄武门主已在红莲城现身,越君还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了。”
“……”星簇河沉吟片刻,妥协道,“好吧。”
没想到星簇河似有不满,又道:“一日之内。”
孤竹愕然一瞬,不禁无奈笑道:“你还真是……把我看得这么紧,难道我还会跟人跑了?”
星簇河面色微微一红,置气般的转身回落靥楼,深冰似的声音道:“你自己看着办。”
衣袂长摆共乌发在晨风中轻扬,孤竹望着那绝丽纤挺的蓝影消失在落靥楼门后,毫没办法地摇了摇头:“这倒有点大家族公子的横行霸道的气势了。”
不过谁让自己心甘情愿呢?
绮楼檐角珮环摇曳,清脆碎响被晨风遥送少年佩剑行过十里长街,又散入流水,逐着那白衣轻衫奔向城门外,渐渐任由少年远去。
……
明颜别尚在房中用着早饭,便忽见空荡的窗框上多了一道妖冶的倩影。
轻尘惯常一般轻飘飘地坐在窗框上,看着明颜别道:“那小子出城了。”
明颜别动作一滞,微蹙起眉反问道:“越君还?”
轻尘摇了摇头,道:“是那个白衣的小子。”
“他?……”明颜别神色未松多少,有些疑惑,“他去哪了?要做什么?”
“好像是一直向东去了,他速度太快,我跟不上,所以就先回来告诉你一声。”轻尘道。
“可能追踪?”明颜别问。
“自然。我碰过的人,都逃不出我的眼。”轻尘别有深意般地向明颜别递去暧昧一眼,声音媚得宛如曼花毒蛇。
明颜别习以为常,早就麻木如石,全无反应道:“跟着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若有要事,及时告知于我。”
明颜别见轻尘有些为难的模样,又道:“追不上,就让喑日捎你去。”
轻尘顿时色变,连忙道:“不必不必,我还是自己去吧。”
这时喑日的身形竟是凭空出现在了房内的阴影里,踏出一步,便来到光下:“昨日谷主不是说你不用再跟着那小子了吗,你怎么知道他出了城?”
轻尘讪讪道:“毕竟是谷主看中的棋子,当然要多看着些……”
“哼,以你这好色放……”喑日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欲扣轻尘肩井,轻尘却是预料比他更快,毫不犹豫地向后倒下,离开了窗户。
一阵风掠过,喑日的身影也从窗间消失了去。
明颜别理了理被波及而微乱的长发,觉得把这两个下属放在一起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
火境之东,境司府。
境司府名为一府,实为一城,城中所居多是依附或支持二皇子的皇亲贵族及其家属,产业也多是其自己置办,专为贵族服务,其奢侈讲究,不言而喻。
要潜入这样的地方,找到二皇子本人的府邸,并非易事。
不过城门城墙的守卫最高只至心眼如萤上境,恰比孤竹低一境,故可穿行无阻;而城内各贵族的府邸排布有明显的界线规律,虽不清楚各府所请的护卫与客卿的实力,但只要避过这些人手布置之处,倒也不足为虑。
二皇子身兼境司一职,竟是在东西二门处各设一府,便于处理事务,而他本人却是哪都不住,往往流连花街柳巷,整日整日地不见人影。只是人们在一边府邸见不到他,便常推说他在另一边处理事务,若真遇上要寻他的大人物,在此人从西到东的路上,也足够他赶回那另一边府邸装模装样了。
今日他就遇上了这样一个“大人物”。
孤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运气好,首先潜入西府,就看到了这位二皇子本尊。
单看此人气虚血亏的病态模样,孤竹便知他与那些纵情声色、不堪大用的贵公子别无两样,换做是谁,也不会相信此人有那般的胆气与野心,派人刺杀公主。
更何况,孤竹还同时看到了昨夜出现在红莲城的黑袍人。
此时黑袍人与二皇子正在一处少人打扰的僻静院落商量着刺杀之事。
“五弟,你可说好了,我可以在暗生城住三十日,到时可不许赖账!”
“这等小事,我诓你作甚?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好,再多许你些时日也未尝不可。”
“好,好。人手我多的是,你要怎么用告诉我便是,只是明面上不能让人抓到把柄,不然要是让父皇知道你借用我的力量完成任务,我俩都逃不掉罪责。”
“这是自然。不过我只是要你装装样子,并未直接调集你的人手,也不算是违抗了父皇的规矩。”
“也是,只是装装样子,没有真正动手,但愿玉琢不要记我的仇。”
“呵,她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一旦知道一切都是我所安排,便会忘了你其实也在其中当过推波助澜的帮凶。”
二皇子一时面色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句后,黑袍人也不再开口,只是以指尖细细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仿佛在考虑着什么。
他用念力捻了一句话传音与二皇子:“机关与防守都布置好了么?”
没想到二皇子心眼境界低微,反而听不出他这处理手法过于高深的一句话,一头雾水反问道:“你说什么?”
但是他听不清,一直用念力探听他们对话、心眼境界更高的孤竹却是轻易听得明明白白。
此话难免让人心中一惊,孤竹几乎瞬时以为黑袍人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到来,提前让二皇子在府邸中布置好了机关与防卫,此刻早已埋伏在四周各处,让自己有进无出。
这心神大震下,孤竹竟未控制住跌退一步,他脚下的回廊顶覆的翠瓦不知是何材质,这一步下竟有玉粉向下簌簌滚落,如此,就算心障隔绝一切形影与动静,却顾不了范围外的物事,难免泄露踪迹。ωωω.χΙυΜЬ.Cǒm
心中不存任何侥幸,孤竹知自己已然被觉察,立刻转身就走。
黑袍人猛然站起,扬手一挥,整个院落的院墙竟纷纷高涨,几乎瞬息之间就高过了孤竹可以飞绕过的程度,生生将他拦下。
二皇子虽然看不透心障,见状也知定有敌人,立刻高声呼唤一个实力高强的修者客卿,欲请他出手拿人。
没想到黑袍人当即否决道:“这个不行,此人已有心眼如电的实力,让‘断六合’来。”
二皇子惊异而迟疑地“啊”了一声:“没必要吧?断老先生成日闭关冲击境界,要是他觉得此人不配出手,打扰他闭关的后果可是……”
“你就跟他说,杀不了这个人,他也不配进入九羽之境。”黑袍人冷静道,仿佛有着莫大的自信,“快些,这墙已经破了。”
二皇子“哦”了一声,也来不及惊叹叫奇,立马取下了腰间佩饰中的一件,原是一件传讯法宝,一旦捏碎,就能通知闭关的断六合前来。
那边高墙前,孤竹以月黑蓄力斩出三剑,便将面前坚实的黑石劈出一个正好可容一人通过的豁口,随即驾风逃离。
黑袍人未出手修补加固墙面,因为断六合来得很快。
断六合是悬隐域少有的将心眼修炼至电境、同时又有八羽境界的灵力的修者,别人看不透孤竹的形迹,他却能让孤竹无所遁形。
踏入院落时,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先不满地瞪了黑袍人一眼,仿佛是在训他大言不惭。随后才轻身踏空追人而去,身形闪逝若电光乍过,快得让人绝望。
说起来慢,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院内空荡下来后,二皇子半晌才将方才发生的事理清楚,不确定地质疑道:“你是在借刀杀人?”
黑袍人道:“他偷听到了你我的谈话,你觉得不该杀么?”
二皇子一想到自己同五皇子合谋的事会传入帝王耳里,不禁一个激灵,道:“对,他若是逃了,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黑袍人不再开口,任由二皇子自己去思去想。
实际上,他自己并不担心帝王知晓此事,毕竟在他的行事方案里,这不过是填漏补缝的一笔,可有可无,帝王也并非死板不通人情之人,必然不会追究这太仓稊米般的小小错误。
他会对孤竹起杀心,是因为他已经觉察到了,这就是三番五次看出他破绽、会对他行事造成阻碍的人。
……
孤竹驾风畅通无阻地从西面逃出了境司府,这才意识到府内根本没有任何针对他的埋伏,刚刚那一下是自己被黑袍人诈了。
要骗倒聪明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其自误。
孤竹暗叹自己亦难免着道,此时却已是悔之晚矣。
纵使他已可以驭风而行,比之八羽巅峰修者的速度还是太慢,紧追其后的断六合早已有机会出手,只是碍于尚在境司府范围内,怕造成严重的损毁,他才一直隐忍到城外空旷之处。
断六合见前方少年的身影仍不放弃奔逃,只双眼微眯,颇随意似的做了一个抬手虚按的动作。
而正乘于风上的孤竹只觉浑身一沉,仿佛有一座山岳正正压在自己身上,将他一下从半空砸至地面,几乎半身嵌入了土石中。
好在及时以内力护住周身,虽也震伤了内腑,却终未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断六合则仍悬停空中,俯看着孤竹勉力维持半跪的姿势,却仍被压制得直不起上半身,不免目露轻蔑:“乳臭未干的小子,竟要劳动老夫出手,真是荒唐!”
孤竹如今的内力只不过相当于悬隐域的七羽修者,就算他耗尽内力,也挣脱不了断六合的压制。
可若是不能挣脱……
断六合一指孤竹的方向,一道蕴力极强的攻击如离弦箭矢般射向他的心脏处。
眼看就要取其性命,斜里忽来两道风墙,正正挡住了这一击,却是拼尽余力才将这一击的力量消磨而尽,风墙几乎是紧随其后消散入无的。
断六合难免有些意外:“竟还能动用灵力?”
说着,施加的压制力便又重了不少。
这下,勉强支起的一腿也再撑不住,重重地砸进地面,孤竹只能以月黑支撑身形,浑身都开始止不住微颤。
口中溢出的鲜血终于再咽不回去,滴落在地,渗入深色的土壤。
而内力的运转也终于被压制到几乎停止,每一次催动,都如移山般艰难而无望。
断六合想这下总是束手就擒了吧,正想再出一击,却恰在此时,忽见孤竹身上有莹白的光芒显现,虽然微弱,却让人无法忽视。
正是这一犹疑的时间,孤竹催动月黑风刃盛放,顷刻间狂卷绞碎了身下的土地,又借着身上重逾山岳的压制力,不停向下绞碎土石而坠落,直到离开断六合的控制范围,才不再向下。
甩掉了压力,孤竹却未有一瞬停顿,继续用缠卷风刃的月黑向前开道,打算先从地下逃过断六合的感知范围,再上地面行动。
可惜失策的是——断六合见少年遁入地下,甚至替他叹息了一声——断六合本就是悬隐域闻名的土属性修者,孤竹此举,简直无异送死。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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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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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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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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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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