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的最后一口气随着石白的归位不可抑制地泄出,孤竹不禁双眉紧蹙,只觉头晕目眩,识智虚薄。
而寒气自内而外侵透浑身血骨,让她早已由冰冷难耐到了浑身麻木、知觉渐失之态,只怕再过不了半刻,她便会成为一具彻底动弹不得的冰雕。
孤竹匆忙催动体内天元,促使寒气阻滞下的内力全速流转起来,先粗粗化去了经脉血液中弥漫凝结的寒气,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后,便拖着月黑艰难行离此地。
好在此处被明颜别视为私密之所,下人侍从一概是普通之众,无一修者,一时不必担心被有力一战的人追杀。否则方才孤竹在鸣鸷谷的地盘上对阵其谷主,也不会从始至终无援手现身了。
而那些下人侍从,只怕不是早就拼了命地躲远些,就是已在明颜别最初那一道四方皆封的尺力圆弧中不幸丧命了。
饶是如此,孤竹仍是行了半晌,来到一处之前被明颜别一尺劈断的碎石堆缝中,又勉强设下一层心障,才敢稍放下心,盘坐在地,凝思冥想,调动内力清理体内腑脏上越结越重的冰霜。
意识薄弱已极,此时全凭意志悬梁持守,连调控内力的那一缕意识也颇奢侈可贵,孤竹更不会有感有觉,就在他们抵达鸣鸷谷的起点——东岸处,此时万里晴空下,竟是涌浪不止,海水滔天,轰鸣如惊雷,坠势如滚石。
居住岸边的少年们个个面色凝重,苦恼怨艾,合力催动固定布置在东岸的一个巨大阵法,在海边升起一道高耸护障,抵挡着浪潮的侵蚀。
伤痕累累却屹立不动的椰树顶冠处,两条若蒙神光的金红缎带正猎猎狂舞,如奋如怒,久久未肯歇缓。
东岸靠北的一处山巅壁洞中,服下丹药运力疗伤,此时已然伤愈了七成而悠悠醒转的明颜别,正遥望着这副巨浪噬天的震撼之景,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淡然。
月黑与石白代表曾经一域之法则,那金红双缎亦是一种法则的载体。
两种不同的法则相撞相交,自然会生动荡异样。
银衣散发之人抚了抚胸前堪堪愈合,还在微微渗血的狭长伤口,如沉深水的瞳眸中暗潮汹涌,似沉吟,而喃喃:“月黑、石白,明氏……剑阁……悬隐域——观山界!”
……
鸣鸷谷西南边界处,一条狭道穿行蜿蜒于众崇丘峻岭之间,名为“通幽道”,是鸣鸷谷为数不多的入口之一。
鸣鸷谷东、北临海,除非乘坐破境舟,否则不可能从这两个方向登岸入谷;而其南面是天然的千丈断崖,绝壁难攀,亦不可从此入;西面则以厚广深林作障,林中终年笼罩迷雾瘴气,毒物狡兽横行其间,便将普通人与稍弱一些的修者阻绝在外,入则极易性命不保。
即便是西南交界处这条看似无患的通幽道,其周遭山岭坡径上、荒草乱枝中、秃石枯木后,亦不知潜伏着多少鸣鸷谷暗探与杀手,声息如寂,伺机而动,凶险更甚虎豹豺狼、毒林断崖。
苍然暮色,昏黄风光,让眼前的小径仿佛通向天涯之远,再难回首。
星断澜在道前停住了脚步,神色沉凝。
同着蓝衣的少年只好也收住了步子,星折壑焦急万分,催促道:“怎么不走了?我们从木境到这里已经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你还这么拖延婆妈,我真怕簇河他已经给那个大色魔吃喽!”
星断澜充耳不闻,已有些沧桑痕迹的面上仍是肃然凝重,嗓音沉如死水:“里面太危险,你不能进去。”
“不是有你吗?”星折壑却不以为然,“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找得快些吧?难道说你也不能保证我的安全不成?”
在少年心里,这个冷面寡言的护卫强大到不可想象,而鸣鸷谷不过是实力强一些的乌合之众,要他带着自己偷闯进去寻人,分明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能。”星断澜果决道,不存丝毫侥幸或许之心。
“这……好吧。”星折壑的反驳之言登时被星断澜的不容置疑堵了回去,只好沮丧妥协,“我就在谷口这等你们?”
星断澜沉吟片刻,本想遣星折壑直接原路返回在北宗等待,又觉他一人独行变数实在太大,且这小子与星簇河在某些方面没什么分别,从小成长于宗门庇护之下,真正历练之行少之又少,兀然让他一人应对路途中可能存在的事故,兴许便把自己给赔了进去,着实不妥。
于是星断澜毫无预兆地一甩袖,便见两道金影夺袖而出,向星折壑激射盘绕而去。
星折壑猝不及防,为之上缠下缚,捆了个严严实实、手脚并束。
细瞧之下,那两道金影原是两根半指宽的金色丝线,韧性非凡,可拉伸至发丝粗细,长至可缠壮硕树干十数匝,并且在灵力催动下,能快速恢复原貌,半指宽、琴弦长。
同样的金丝,星断澜统共有七根。皆藏没于袖内衣料中,即便敞袖允人细察,不动用心眼也极难发觉袖内面的异样。故出其不意,先发制人,这七丝颇占优势。
星折壑手脚并缚,立时便失去平衡,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气恼道:“我说了会留在这等就会等,又不会擅自行动,你这么捆着我,万一我遇到敌人,反而没法自保了!”
于是星断澜又抬手设下一层金色护罩,将聒噪的少年护绝在内,既有防御之用,亦有阻绝气机、防人探察之能。
做好这一切,任星折壑在护罩内如何叫嚷,星断澜终于双耳空荡,只余风声。
他似随意抬眸望了一眼通幽道两旁的斜坡山岭,荒烟野蔓,不见半点人影。然道道森寒目光,如针如刺,交错纵横在狭缝之间,仿佛一旦有外来者擅入此道,便会顷刻被扎成筛子。
一望毕后,星断澜动身如电,穿梭入通幽。
如风起电落,杀机骤发,织就夺命牢网,虽缝隙逾百,却将暮色亦切碎零落。
网下之人,金丝游如龙蛇,势要将在劫难逃之网,撕开一道脱笼而飞之口!
……
云透橘色,日光枯黄。山林树影斜错,阴影深长纵横,仿若暗藏鬼魅,此时正无声无息地群魔乱舞。
入此林间,星簇河投身入树影深重之处,再惯性地借树干掩护回头一瞥,以确定追兵的距离。
就在他转回头来准备再继续前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星、星公子,等一下!”
星簇河只好暂停脚步,蹙眉看向已然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步行云。
“少宗主他……他好像醒了。”步行云急忙解释道。谁知话音未毕,怀中一双青袖纤臂便环上了他颈间,虚软无力却不见犹疑。
随即,一双更为柔软的唇轻轻覆了上来。
步行云只觉脑中似有什么轰然炸响,将脑海清洗至一片空白,余波尽后还有嗡鸣不断回荡。
意识到眼下正在发生什么时,步行云登时血气上涌,满面滚烫。
一袭青衣的千青灯横卧在步行云怀中,青丝披散,衣衫凌乱,此时正搂着红衣少年的脖颈,与他唇齿相缠。
亲眼目睹此状,星簇河亦不免一时怔然,思绪似泉流逢严冬,几乎冻成磐石,半分动弹不得。
这情景太诡幻,倏然间根本不知该作何思虑,毫无逻辑,超然认知,莫非是哪家戏台搭错了地?
纵使护行一路的蓝衣少年此时面无表情而心中凌乱不已,步行云与千青灯却毫无所觉,且旁若无人。
步行云亦是因事发突然不及反应,千青灯此时则无半分清醒神志,连身处何方都不明了,又怎会注意到一旁立着的星簇河。
片晌后,已足以找回神志,步行云感受着怀中身躯无力倚靠在自己胸前肩头,自己心念感怀又暗暗敬远之人的柔软唇舌正与自己缠绵难解,只觉心中早已软如云絮,亦要渐融化成粘稠糖浆。wWW.ΧìǔΜЬ.CǒΜ
不肯抗拒,不愿放开。
然而他忽然感到,千青灯一只手攥在他胸前,仿佛用尽无力中的全力,一股孱弱的压迫感在胸膛上昭昭不去,那样坚定又徒劳地推拒着。
步行云一阵茫然,颤了颤眼睫,眸光微动,却见近在咫尺的秀美容颜,已划了浅浅泪痕,沾湿了脸颊发梢。
心中似灵犀一现,他忽然明白了千青灯此时的处境。
于是纵然千青灯此时仍不折不挠地搂着他亲吻,步行云依然选择拉开了他的身形,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青衣少年的不算沉重的身躯。
趁二人相互分开,各自喘息之时,一道蓝影倏然而至,竟一手一边猛然拉开二人,再分别一掌一推,让二人隔去十步远,随后才站到步行云身前,面色冷峻,神情警惕。
星簇河冷声道:“有诈。”
步行云愕然看着眼前立刃般纤挺的身影,一时语塞。
而千青灯猝不及防被星簇河从步行云怀里扯出来,虚软无力的手脚难以支撑他的身形,被星簇河一掌推开后,当即跌伏在地,不住咳喘。
步行云见此,也不及与星簇河细说,眉目一凛,立时疾步奔向千青灯。
星簇河抬臂欲阻,没想到步行云眼疾身敏,竟迅捷地绕过了他修臂蓝袖,未受半分阻滞摩擦,眨眼间就来到了千青灯身前,将他扶起。
星簇河自然吃惊意外,收回臂袖时仍不禁回想步行云闪身避绕的动作,若有所思:“这般强大的……潜力。”
确认千青灯无恙,步行云才松了口气,向星簇河解释道:“星公子,这位是真的少宗主。”
千青灯倚着步行云,强提气力向星簇河虚虚作了一揖:“多谢星公子出手相救,待回北宗,青灯必涌泉相报此恩情!”
“……是真的?”星簇河看着半扶半抱的二人,神色渐渐古怪起来。
千青灯与步行云面面相觑,不知星簇河久不言语是在想什么。
星簇河欲言又止,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你……你们刚刚,怎毫无顾忌地行那苟且之事!”
此言一出,千青灯本就泛着潮红的面颊更添桃色,步行云也尴尬不已,连忙轻咳数声。
等步行云措好辞再正视星簇河时,却发现这年岁比他和千青灯都要小一些的蓝衣少年,说起此事时竟也免不了红了面颊耳根,长长的睑睫蝶翅一般不断微扇着,欲竭力维持面上的冰霜,看上去似比他们两个当事人还更不好意思一些。
“少宗主应当是中了毒,所以才……”步行云悻悻解释道。
“毒?”星簇河果然被吸引去注意,思索间面色很快恢复如常,望向千青灯,只见他面上潮红久积不淡,额间冷汗不知已更迭了几轮,浑身虚软神志不清……是什么毒,已无需明言了。
星簇河墨瞳骤缩,似乎猛然间忆起了什么骇人之事,本就清冷的声音几欲凝冻:“风露香?!”
千青灯苦笑一声,嗓音已低微干哑:“如此症状,必是鸣鸷谷特制的风露香无疑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中此毒者,初时昏迷不醒,时日不定;待其醒后,便会对第一眼见到之人倾心七夜;过了这七夜之后,中毒者便会忘记中毒期间所发生的事,此毒也自然而解。
毒性三段,第二段情毒最为玄妙——如何使人一见倾心?这当先便是催人□□焚身的强烈媚药,若不欢好纾解,剧毒便会入髓伤身,留下难以根除的后患。
而一旦与人交合暂时缓解,在接下来七日七夜内,身体□□对此人的渴求会一天胜过一天,一次更甚一次,直至七夜后忘情毒发作,将这七日间发生的一切尽数遗忘,记忆中再不余零星碎末,如黄粱一梦,酩酊一场。
故而与其说是对第一眼所见之人倾心,不如说是对情毒发作后第一个欢好之人倾心。
据传风露香是鸣鸷谷当今谷主明颜别亲自指挥谷中精于毒道的下属炼制,外界得知之人皆道此子色迷心窍,□□此毒用以拐挟坑害悬隐域各地有美名又有背景有势力的绝色佳人,只为那春风一度、云雨一晌。
星簇河想起了星斜影,肃秋宗的那位少宗主,他那个三年前亦被捉来鸣鸷谷的弟弟。
星斜影当时必然也中了风露香,以他的性子,定是哪怕委身于仇敌,也不肯让剧毒坏了自己身体根本,使得本就艰难的修行之路更添许多坎坷。
然而,他是如何抗过毒性第三段,记下了鸣鸷谷中的地形布局的?
星簇河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关于星斜影的这段回忆并不美好,甚至每每回想,都让他五味陈杂,难以言表,心中四壁都如有芒刺触抵,颇觉不自在。
千青灯二人便见蓝衣少年清绝如皓雪风莲的面上似隐有阴云盘桓,话音冷硬语意却善:“风露香之剧毒,想必千少宗主亦有所耳闻,若一直这般凭灵力强撑,必对身骨有损。所以……”
蓝袖拂动,白玉般的修长指掌按缠上腰间剑柄,星簇河接着道:“此地暂时安全,我为你们护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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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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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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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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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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