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岩站着,居高临下的问他:“司先生,司琅生了病你知道吗?”
男人眼神闪躲,过了会才说:“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给他治病的,只要你答应把他还给我,他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原来是什么样子?”陆青岩盯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眉峰凌厉的有些不近人情,冷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你跟踪监视他?”
男人不否认,缩了缩肩膀说:“我只是凑巧碰见罢了。”
“好,当做你是凑巧碰到。”陆青岩又问他,“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诊所的地址,又知道我的名字?还让我把司琅还给你,他那个冷冰冰的脾气总不可能是他自个儿告诉你的。”
“我是跟踪他了!我是他爸爸,我保护他有什么不对!”男人怒瞪陆青岩,仿佛把他当成了自己曾经的爱人一样愤恨。
陆青岩没接这句话,忽的想起司琅跟他说曾经也有不少人追他,只是后来都被他冷冰冰的模样冻跑了,就他一个坚持纠缠他的。
现在想想估摸着不是就他一个人坚持下来了,应该这男人挨个儿去找了司琅的追求者,“哀求”他们把司琅还给他。
他在司琅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个摧毁可能给他希望和明天的人,摧毁他本该享有的爱情。
陆青岩一问,男人立刻像是被戳中了痛点,发疯似的推开染染,恶狠狠地说:“那些人都要骗司琅!爱情会毁了他的,没有爱情没有那些骗子司琅就永远不会受伤害!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你才是最大的加害者。”陆青岩低眸看着男人,带着一身悲悯轻轻笑了下。
“你笑什么?”
陆青岩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归根究底你只是掌控司琅当他是发泄工具,你说没有爱情就不会受伤害,这是你的心魔不是司琅的,你以为杀死了它那些痛苦的过去就不会存在,最后发现其实不管你怎么做,它依旧存在。”
男人步步后退,摇头:“不,不是。”
“你恨那个男人抛弃了你,也恨自己轻易被骗,你想把司琅变成你想象中那个“完美”的作品,让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与你一起在深渊里独行。”www.xiumb.com
内心最阴暗的角落被揭开,男人猛地一把推开陆青岩,咬牙怒目道:“不!你胡说!我爱他,我是在保护他!”
“收起你变态的爱吧,他不需要。”陆青岩单手按在桌沿上喘了口气,慢吞吞坐下来,半晌才重又抬头看着染染,说:“染染,送司先生。”
染染刚才被推的一踉跄,手心擦破了点油皮,正烦,也没好气地说:“司先生,走吧。”
陆青岩重新躺回躺椅上,染染送了人回来,站在他躺椅边问他:“陆医生,您刚才怎么就让我送他走了啊?”
“你还想跟他说话?”
染染蹙眉,“不是,就我觉得您话没说完,只是反驳了他并不是真的爱司琅,并没有说您以后会照顾司琅什么的,宣誓所有权?”
陆青岩睁开眼睛,看着这个跟了他很长时间的小姑娘,轻轻笑了下,“司琅也不是我的,我怎么宣誓所有权。”
“啊?”
陆青岩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最近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有点昏昏欲睡,倒也不是真的睡着,只是在噩梦中流连。
那些亲眼见证的忏悔在眼前一幕幕上演,父亲满足的说自己救赎了他,医者不自医,他用尽全力也没有办法重新将那个恶兽关回去。
那天他跟司琅说,男人是他在国外的病人,实则是他当年的医生。
他对司琅动了心,唤醒了内心那个沉睡许久的自私又可怖的自己,想拽着司琅一起沉沦,让他毁在自己手里。
“染染。”
染染刚走到门口,听见他说话又转过头来,影影绰绰的葡萄架下,陆青岩的声音也虚无缥缈地,“诊所送你了,改成个茶室改成什么都随你。”
-
“哎司琅等一下。”张凯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叫住刚准备出门的司琅。
司琅停住脚。
张凯挠挠脖子,拉不下脸般梗着脖子,冲他伸手:“这个是我给陆医生的诊金,之前一直没空他又不给我微信没法转账,你帮我给他吧,谢谢。”
司琅接过来跟他没什么话说便转身走了。
张凯在他身后喊,“那个……你要是能回头的话,还是别跟陆青岩在一起了,他真的不适合你,这人玩得很开的,你掌控不住他。”
司琅脚步一停,回过头来看张凯,没说什么但还是点了下头。
今天上午其实辅导员找他谈过话,说他的父亲打电话来控诉陆青岩拐骗司琅,让他立刻阻止两人在一起。
他询问事实真相,司琅不善否认狡辩,辅导员立刻就明白了,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自毁前程,现今社会对同性关系并不算友好,何况他们之间还是师生,又差了那么多。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如果将来闹大了他可能会被退学,得不偿失。
司琅沉默很久,说:“我不后悔。”
辅导员见他油盐不进,也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人劝呢!我们先不说陆老师这人怎么样,他事业有成,在学校里就是挂名来上两节课,不来了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你这一辈子,大学没毕业你能干什么?!”
司琅沉默不语,辅导员又说,“你现在觉得成熟男人能给你刺激,和身边的人都不一样,可是相比较你的将来,一段感情能割舍还是割舍掉吧,你还有很多选择别执迷不悟。”
辅导员劝完,没让他现在就答复,让他当即断了一段感情也不现实,只说让他好好考虑自己过几天再来问问他。
几乎每个人都在说他们不配,司琅丝毫没有因此动摇,他始终只有一句话。
我不后悔。
-
司琅到诊所的时候门关着却没锁,他推开门进去,院子里的灯没开,屋里透出暖光,有轻轻地说话声,很温柔,像是在做心理疏导。
他没进去,坐在染染平常的位置上等了一会。
约莫十几分钟过去,门锁响了下,先出来的男人让司琅愣了下,那天那个冲他打招呼的白皮肤外国人。
男人还是一样冲他微笑,紧接着陆青岩便撩开帘子从屋里出来,视线相撞的时候有些错愕,“你怎么来了?”
司琅其实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只是觉得最近他被那些东西影响,却冷遇陆青岩有些歉疚,想来哄哄他。
“yan,你的病人吗?”男人问。
陆青岩神色温柔地冲男人点头,“嗯,你去里头等我一会?我跟他说清楚就跟你走。”
男人意味深长地瞧了司琅一眼,转身进了陆青岩平常午睡的房间。
“来。”
陆青岩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伸手示意司琅坐,有礼的做派让司琅有种不好的预感,微微蹙眉问他:“那个人……”
“我前男友。”陆青岩侧头瞧着司琅的表情,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脸色就变了,放在膝上的手瞬间攥紧,过了会又松开了,眉头也松开。
“你说他是你的病人。”
陆青岩语焉不详地说:“我也说你是我的病人。”
司琅一时语噻,没反应过来他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好在陆青岩没让他懵太久就先开口了,“司琅,对不起。”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司琅恍惚有种不安,灵魂像是被一个巨斧从中间劈开连带着意识都散了,呆呆地没反应过来,“你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陆青岩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还爱他,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代替他,我很抱歉利用了你来做他的代替品,现在及时抽身还来得及。”
及时抽身,是什么意思?
司琅攥紧手,咬着牙问他:“你抽身来得及,那我呢?你他妈撩了我之后说一声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陆青岩垂眸,捡起桌上一颗熟透了掉下来的葡萄,剥了皮送进嘴里,熟烂了有种诡异的腐烂气味,他咽下去。
“我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就算了?”司琅一把拽起他的领子,想狠狠地打他一拳,但在碰到他脸的时候硬生生忍住了,忽然问他:“是不是我爸爸?他是不是找过你?他有没有伤害你?”
陆青岩轻轻拨开他的手,嗤笑了声,“你爸爸?如果我要你,你觉得他能影响我吗?虽然是很烦他纠缠不休,但……我确实不爱你。”
司琅心跳有一瞬间静止,但随即又疯狂跳动起来,司琅声音僵硬,“你他妈当我傻逼?你随便说一句我就相信,你当我傻还是你傻。”
陆青岩垂眸,声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了的铁烙落在司琅的心尖上,烫的皮焦肉烂。
“你不相信。”陆青岩抬头,温柔至极地冲他笑,“那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拿你当男朋友?女朋友?还是病人。”
司琅脑子里轰的一声,屈辱海啸般蔓延下来,他曾经烦不胜烦口不择言地跟陆青岩说拿自己当男人还是女人,却没想到同样的话被他说出来,带了这样的杀伤力。
心脏被劈成无数瓣,司琅几乎站不稳,扣着石桌的手指泛出白痕,拼命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问他:“你当初撩我……”
陆青岩轻笑,“司琅,真正聪明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就不会自取其辱,还去问这些东西。”
自取其辱,是啊,还问那些无意义的东西,只是再给自己捅一刀。
他是心理医生,惯会操纵人心,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似是而非的过去,还有那场烟花的极尽温柔,每一步都精准操纵。
一场算计,司琅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两个在这段感情里本身就没有站在平等的角度,陆青岩掌控节奏,步步精准。
司琅会落在这样的算计里几乎是毫无悬念。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司琅没有想到这个温柔说要他给自己一只手拽他上去的人,说要做他的星河长明的人,亲手将他推回更深的深渊,掩盖住他唯一的亮光。
他交付的信任,最后全部成为他伤害自己的利刃,司琅不在乎任何人说他身体的残缺,他只希望在陆青岩的眼里没有那么不堪。
陆青岩却拿这个来当做推开他的武器。
“司琅。”陆青岩走上前来,温柔地摸摸他的脸,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司琅从未见过的悲悯笑意,“把我忘了。”
司琅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面容冷厉,侧头走的那一刻陆青岩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的泪痕,司琅的走的很快,背影没入黑夜让人没能多看几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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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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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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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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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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