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勉强笑着,从一家低调奢华的青楼后门出来,直接上了马车。
车里的子安先生放下书本,将之小心存放在一个小匣子里,问闭目不语的韩世忠道:“韩招讨为何不悦?”
马车平稳行进,不远处便是一向热闹到深夜的街市。卖汤水吃食的,卖小儿零嘴的,卖香粉首饰的,拉人赌博的,吵吵闹闹。
韩世忠靠着车厢后板,有气无力道:“还能有何事?真被子安先生说中了,江南本地的商人卷土重来,想要把赚钱赚得正欢的外来人全部请出江南。”
护卫马车的亲兵递进来一块湿手帕。浑身酒气的韩世忠接过,擦擦手脸。
子安先生听韩世忠大致讲完宴席间的事情,皱眉不语。
韩世忠参加的晚宴,主要是为接待三司衙门派到建康的那位官员而设。
那位三司衙门的官员,官阶不是很高,官职不是很高,但决定实权的差遣很高,不然也压不住地方上的大员。
不止是建康有三司衙门的特派官员,大名府、广州府、成都府等富庶之地,都有类似的差遣官到达,目的都是一个:为江南之战筹集钱粮。
如今朝堂吃紧,但为了尽快打压永乐伪朝,每日里流水一般的银钱花出去,钱从哪里来?
朝堂没有钱,那就只能压榨地方财政了,谁不知道大周是出了名的冗官、冗兵、冗费?
江宁府当然有钱,建康城更有钱。但上至安抚使、招讨使之类的大员,下到知府、通判之类的州府军监的官员,都不想把往日里大家都有份的钱掏出来。
钱都是好不容易从本地的农户、商户、纺织散户手上收的,若是交了出去,本地修桥补路、拜庙挂灯、施粥布药的钱从哪里来?
公益文化事业的钱,没了也就没了。但交出去的钱一旦多了,吏员官差等超编严重的人员从哪里领钱?豪华似皇宫的驿站馆阁如何维持?
最关键的是,各位大员的被服钱、禄粟钱、茶酒厨料钱、薪炭钱、盐钱、随从衣粮钱、马匹刍粟钱、添支钱、公使钱等明面上的福利,还有各种隐形福利如何保证?
大周国库收入的增速,已经远远跟不上某些地方官府的开支增速了。
有些官吏还忧心,一旦交出大量的钱粮,以后是不是每年都要被剜肉?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但来到建康筹措钱粮的三司衙门的那位大人并没有失望,更没有发火,或者和江南两路的大员们撕破脸皮。
不就是要钱吗,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江南本地的商人没想到,居然有人不顾瘟情,硬生生在江南开创了另一番局面,以作坊、矿窑和商队构建起一个初步的行商网络。
反应过来之后,江南本地的工商势力还发现,他们居然不能对赚钱赚得欢实的外来户一味硬来。
由此可见,外来武人、本地大户和外来商人构建的利益网络,还是很受江南本地工商势力的重视和忌惮的。
江南本地的工商势力,在一股神秘民间势力的支持下,想要尽快完成清场工作,迎接超大蛋糕的到来。
各地官府被还乡的江南工商势力拉拢,驻扎各地的武人被打压,各地的大户也被拉拢……但江南本地工商势力觉得速度太慢,如果不能尽快把外来人赶走,超大蛋糕就要被分走一块了。
江南本地工商势力瞄准了急于筹钱的三司衙门特派官员,想要以五百万贯为代价,换取三司衙门、虞允文大人甚至是朝堂几位宰执的支持,一举铲除“赖着不走”的外来势力。
双方一拍即合,于是便有了韩世忠刚刚参加的那场酒宴。
在那场秦淮花魁到了五位的豪华宴会上,三司衙门的那位大人隐晦地表示:在江南打仗的某些武人太不像话,居然顾不上为国朝效力,一门心思地招揽饥民赚钱,万一瘟情再起如何是好?禁军和厢军是可以经商,但如今是什么时候?国朝之前屡遭败绩,是不是因为某些武人顾不上打仗?!
最后一句话很重。韩世忠明白,若是自己这样的武人不让步,少不得被参上一本了。
子安先生皱眉道:“江南的商家、坊园主、海商还真是了不得,上来便抓住武人不放。他们打的主意,一定是把武人在各地的作坊矿窑全部关停或夺走,如此便断了外来户的根基。”
韩世忠哀叹一声,“军士本该一心杀敌。本将也不愿意让手下的军将们经商赚钱,无奈军士拿到手上的军饷太少,有些军士的妻女居然做起了半掩门的生意,我听到之后心里难受啊。”
“正巧本将也缺钱,于是李响那小子暗示可以一起赚钱的时候,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刚开始还以为,李响只是拉拢一些军将赚上一把,谁能想到居然可以像现在这般赚钱,居然逼得暂时被打散的江南本地势力连番反扑?”wWW.ΧìǔΜЬ.CǒΜ
“如今本将也是骑虎难下了,这次真是被李响那小子拉下水了。军将们尝到了甜头,好些底层军士巴不得在江南赚够老婆本和棺材本,这个时候谁敢拦他们?希望虞大人那里能想清楚一些,老子真不想把刀对准国朝的军士。”
事情已经超出了韩世忠和李响的控制。
随着越来越多的外来武人、受创严重且尝到甜头的本地大户和外来商家加入赚钱行列,因战争而得到成长机会的外来势力,已经形成一个自我循环、自我增强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和想要“衣锦还乡”的江南本地工商群体之间,基本无可调和。
子安先生想了想关于虞允文的事迹和传闻,安慰韩世忠道:“招讨大人不必心忧太过。虞大人这位国朝能臣,非高俅之类可比。”
“虞大人乃实干之才,还有知兵的名声,肯定会考虑到底层军士的所思所想。为了镇压永乐朝的大局着想,虞大人不会草率行事的。”
“更何况,本地势力和外来人之间冲突不断,可能正是虞大人想要的结果。”
韩世忠猛地坐直上身,彻底酒醒了,“子安先生是说,虞大人有可能……”
子安先生点头。
三月二十五日,上午,芜湖城。
天气晴朗,云淡风轻。长江晃动着停泊在一起的官军船队,数百只大小不一的船舶发出“吱吱”的声响。
虞允文和大多数的大周士大夫一般,是高度近视眼。
连轴转了好几天,虞允文白天检查物资军械、抽查士兵训练、查验防疫效果,晚上还要观看回复汴京来的、军中文官上报的、江南急送的两百多封公文……昨晚突然眼前模糊一片,吓了虞允文一大跳。
虞允文听从芜湖一位医学教授的劝说,来到船队边放松眼部,但不直接远眺长江。至于用金针拨障术之类的医术去除眼中的些许障翳,只能等以后了。
若是李响在此,看到虞允文眼部的状况后,一定会大呼一声:白内障?!
虞允文一艘船一艘船地看过去,仔细检查每一艘船的状况,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码头官吏和几位大匠冷汗直流。
关系到名声、饭碗和生死荣辱,哪个能淡定?
虞允文派身边的护卫去请张天垒过来。
张天垒过来,抱拳向虞允文行礼。
虞允文叉手还了一礼,轻轻揉着眼睛道:“张将军可是带着四成的中军。训练如何,士气如何?”
张天垒大声回答,“我部随时可以出发,军士们巴不得早日上战场建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布衣崛起更新,第256章 最后准备 中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