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少年在一间富华的房内,围着一张圆桌大声叫喝,嘻嚷不绝。圆桌中间,两只花毛鹌鹑精神抖擞,斗的十分激烈。
“哈哈,哈哈,赢了,赢了。”左边那只鹌鹑脑袋一耸,卧在了桌上,瑟瑟发抖的委顿了下来,任凭另一只如何啄它也不敢再斗,喜的唐玉欢声大叫。
另一少年的脸面本就不白,这时蒙上一层冷沉的土色更显得阴晦难看,不忿骂道:“他妈的,怎么又输了。”
唐玉喜滋滋的道:“子荣,你这只红海大将军果然厉害。喂,乔三,你还来不来?”
那灰脸少年道:“还来个屁呀,我这三只都败了,还怎么来?”
唐玉笑道:“那这银票可就是我的了。”将桌旁压着银票的茶碗拿起,把银票取在了手里。
那灰脸少年道:“先等等,我还有钱,我再押两千两,你敢不敢?”
唐玉轻蔑的笑了一声,他运头正旺,良机难得,如何肯轻易收好,道:“怎么不敢?你要来我奉陪到底,可你没有鸟了,怎么赌?”
那少年对侧旁一白面少年道:“武烈,把你那只拿出来。”
那白面少年为难道:“还是别斗了,他这只太厉害了,我那只恐怕也不行。”
那灰脸少年名唤乔三,是云州城“乔计商号”的独子少爷,财资雄厚,耿直倔强,同唐玉“同道中人”,输钱也不能输面儿,向那白面少年愠道:“怕个鸟啊,快拿出来。”
那白面少年姓武名烈,家族在云州城虽比不上唐家、周家等大族,但也数的上号,稍犹豫了片刻,从身后挂在椅把上的笼子里掏出一只鹌鹑来。
华子荣扫视着周围诸人笑道:“哈哈,又要来了啊,你们还下不下?”
那几个少年面面相视,纷纷说道:“都没钱了,输的精光,还怎么来?”
华子荣道:“那你们都不下了是吧?唐玉,你看这把咱俩搭个伙怎么样?他出两千两,咱俩一人一千。”
唐玉和华子荣交情极厚,他自乐的有好处与他共享,何况这只战场无敌的“红海大将军”是华子荣提供的,笑道:“当然没问题。”
两人磕了一下拳头。
武烈道:“你真的还要斗么?”
乔三不耐道:“你废什么话,快点。”
武烈在那鹌鹑的头上轻轻抚了两下,嘴里叫着“咕咕,咕咕”,双手捧住,慢慢撒入了场,两只鹌鹑碰面便急红了眼,扑扑棱棱斗在了一起。
唐玉同华子荣刚要呐喊助威,哪知武烈的那只“凤凰头”在华子荣的“红海大将军”手下没走过三个回合便败下了阵来,喜的他二人又是一阵欢快大叫。
乔三的脸色更晦暗了,啐了一口,骂道:“妈的,真是点背,不玩儿了,两千两给你们。”往桌上甩了四张银票。
武烈道:“说了不斗了,你非要斗,这不是找输么。”
乔三瞪着他道:“你啰嗦个什么,老子又不是输不起。华子荣,今天就先到这儿,等我改天弄只好的再跟你斗。”
华子荣得意洋洋的笑道:“随时奉陪。”
乔三诸人开了门出来,华子荣同唐玉送他们出门,直送到华府大门外,几个人寒暄了几句,挥手作别而去。
回到屋里,俩人哈哈大笑,唐玉直呼:“过瘾,真是太过瘾了,第一次赢这么多钱。”
华子荣道:“嘿嘿,你唐家大少爷还会在乎这点钱?”
唐玉道:“那不一样,自己赢的钱反正就是爽。”
华子荣道:“这倒是,玩的就是一个开心,那你今晚真不回去了?”
唐玉道:“我已经跟我爹说了,今晚就睡你家了。”
华子荣笑道:“那感情好,你给我讲你那个朋友的事还没有讲完呢,我正想听来着,晚上就一起睡吧。”
唐玉故作正色道:“一起睡没问题,可你千万不要对我胡来啊。”
华子荣白了他一眼道:“嘁,要胡来也找你那三个丫鬟,对你我可没兴趣。”
唐玉搂着他肩膀坏坏的笑道:“嘿嘿,你看中她们三个哪个了?我去跟你说说。”
华子荣道:“三个我都要,你舍得么?”
唐玉轻笑道:“哼,你倒是挺贪心,她们三个我当亲妹妹一样看,这种歪主意你就甭想了。”
二人勾肩搭背的向卧房走去。
第二天清晨,天色放亮,唐玉睁眼醒来,伸了个懒腰,抹啦抹啦脸,起身穿上鞋袜、外衣,下来床,见华子荣熟睡未醒,推了推他,道:“喂,子荣,我先走了啊。”
华子荣随意的摆了摆手,含含糊糊的道:“走吧,走吧,我再睡一会儿。”
唐玉从衣兜里将银票掏出,把昨晚赢的钱分出一部分放在华子荣的床头,开了门走出屋来。
院里几个起早的下人正在打扫庭院,见了唐玉都客气的问早,尽管唐玉在云州城名声不佳,但下人们都知道他与华子荣深厚的交情,又敬他云州第一大族唐府尊少,当下自不敢怠慢。唐玉随意的和他们攀扯了几句,出来华府大门,径往唐府方向而行。
清晨的街道上人影稀疏,天上流云飘飘,显得十分冷清,而唐玉却是心情大好,一路上哼着小调儿,颠着腿,一摇三晃的直往家里走。
到了府门前,推门走进,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个道理来,只觉得心里慌乱,扑扑的直跳。
走到前院中间,正迎着一个下人走来,唐玉拉着他问道:“喂,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是出什么事了么?”
那下人神色黯然,一脸的土气,望着唐玉声音发颤的缓缓说道:“少爷,你……你可不要激动,府里……府里出大事了。”
唐玉心里“突”地一下,莫名的隐然有些害怕,颤声道:“出……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心有所想却不敢问出口。
那下人道:“老爷他……他昨晚过世了。”
唐玉的脑袋“轰”的一下,似耳边陡然炸了一个响雷,嗡嗡鸣叫,一瞬间似失了魂一般,两眼发直如渊停岳持,愣在当场,痴痴呆呆,一动也不动,好半天不能回过神来。
那下人也不敢叫他,情知这刺激对他实在太大,默默的向旁走开了。
唐玉乍然大叫一声:“爹——”声音嘶唳,发步向院里面急奔。迎着茉莉,拉着她惴惴急问:“我爹呢,我爹呢。”身子颤抖,抓着茉莉的手背条条青筋凸爆。
茉莉被他抓的手臂十分疼痛,却也不敢挣扎,咬着牙,强忍着道:“在……在卧房。”
唐玉甩开她,疾跑去唐震的卧房,只见父亲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身子直挺,显已死去多时。几个丫鬟站在一旁愁眉不展,唐飞坐在椅子上亦是一脸悲容。
唐玉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脸的木讷,摇着头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蓦地“噗嗤”一声,苦涩一笑,缓步走到唐震床前,惨然而笑道:“爹,天已经亮了,你怎么还不起来?你看,我昨晚赢钱了,赢了好多钱,我给你看。”伸手在兜里掏出银票来,眼睛红通通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噗踏”滚落了出来,滴在了唐震的被衾上,将手里的银票递到唐震面前,苦笑道:“爹,你看呀,我真的赢钱了,你看呀,啊,你睁眼呀,别睡了。”说着声音哽咽,几泣不成声,眼泪如决堤洪流一般不断流下。
唐飞忽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唐玉面前,怒骂道:“畜生。”扬手一巴掌,“啪”的一声,将唐玉挄倒在地,“呼啦”,银票散落满地。他揪着唐玉的衣襟道:“起来,你给我起来,整天就知道玩乐,你去玩呀,你去玩呀。”“啪啪啪啪”左右开弓,掌影罩面,四声响过,唐玉的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xiumb.com
秋菊、腊梅忙上前拉着唐飞道:“二爷,你不要打少爷了,这又不是他的过,你打他干么。”
唐飞猛一甩手道:“起开,给我滚一边去,这里有你们说话的份么?要不是他不争气,大哥能枉死么?你个不孝子,老子今天打死你。”
唐玉霍然一挣,猛推唐飞一把,瞪着眼指着他道:“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我爹的。”咬牙切齿,眼睛通红,只要吃人。
秋菊,腊梅相顾愕然。
唐飞心中一寒,稍的一怔,怒道:“畜生,还敢胡说八道,看我打死你。”扬起手,突瞧见唐震怒凛凛的面容,心底一创,只觉得有一股凛然霸道的威风,心里惴惴,将手顿在了半空,再难挥下。
唐玉悲痛交集,在按捺不住,陡然放声大哭起来,声声嘶竭,声声燥耳,只创人心肺,似房子都被他的哭声震动的乱晃。几个丫鬟见他哭的凄然恸天,也抽抽噎噎的流出了泪来。
唐玉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悲怆,泪如泉涌,扑在唐震身上嘶声嚎啕。他自幼丧母,与唐震父子情深,父亲平时虽对他极为严苛,但他知道父亲对他的疼爱之深厚比山高海阔,无可比拟,全是发自肺腑的极尽关切,这时一朝失去,真如五雷轰顶。
正哭到悲情处,突然一怔,哭声夹止,抬起头道:“不对,我爹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过世?”望着唐震英豪如往的面容。
唐飞心里有些发虚,道:“大哥……大哥是突然心力衰竭过世的。”
唐玉逼问道:“那为什么不请大夫?”
唐飞道:“大夫来的时候大哥已经去了,根本就来不及。”
唐玉疑窦丛生,问道:“请的哪个大夫?”
秋菊接口道:“东街‘惠仁堂’的张大夫。”
唐玉霍地站起身,一干人不及反应过来,只看他撒腿便跑,如狐兔一般直窜出府门,直奔去“惠仁堂。”
街上行人已密,唐玉如脱缰野马似的直向前奔,“咣”的一声,将一妇人撞倒在地,他视若无睹,也不理睬,也不致歉,只是发疯似的往前跑。
“啊哟——”,那妇人又疼又恼,她只见一灰影窜过,待她去看早不见了人,恨的她破口大骂:“哪个混账王八蛋,家里死人了,抢着定棺材呢。”
唐玉大喇喇的冲进“惠仁堂”,一把推开一位正在就诊的男子,吓得其他抓药的人也一阵慌乱,只看他目光冷冽如刀,揪着那大夫的衣襟喝道:“你说,是不是你为我爹看的病?”
那大夫被他揪扯的气息难喘,涨红了脸,嘎着嗓子道:“你……你是谁呀?”
唐玉目眦尽裂,怒道:“你不认识我?我是唐震的儿子。”
那大夫拍着他手道:“好好好,你先松开手,老夫快被你捏死了。”
唐玉推了他一把,松开手,道:“你说,我爹是怎么死的?”
那大夫咳嗽了两声,伸了伸脖子,晃晃头,道:“老夫去的时候令尊已经气绝,就是神仙在场也难当为呀。”
唐玉一摆手,不耐道:“你少跟我扯没用的,我就问你,我爹是怎么死的?”
那大夫叹了一声,道:“少爷先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据老夫诊断令尊是死于心力衰竭,这种病发的快,来的猛,除非仙人在场,否则是极难抢救的,你稍安勿躁。”
唐玉道:“可我爹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心力衰竭?”
那大夫道:“我不是说了,这种病来得快,让人措手不及呀,老夫实在是没招子。”
唐玉仍不相信,顿了顿,问道:“那我爹……可不可能是被谁害死的?”
那大夫道:“若是中毒应该会有迹象,可令尊体内并无毒素,不该是被人所害。唐少爷,唐庄主过世老夫也深感痛心,你也要节哀顺变呀。”
唐玉心痛如绞,强忍悲痛,抱拳向那大夫行了一礼,道:“多谢。”转身走出惠仁堂。
回到唐府,心里更加失落。
唐飞道:“玉儿,大哥已经去了,还是择日料理大哥的后事吧。”
唐玉有气无力的叹道:“你看着办吧,我先回房了。”说罢向自己房间走去。
回到房中,关上房门,扑在床上,想起以往和父亲相伴的日子,不禁又悲从中来,呜呜咽咽的又抽泣起来,泪水沾满了被褥。他这时极尽渴望父亲要是能再打他一顿该有多好,越哭越发难心。忽听房门被“啪啪啪”打了三下,他哭声夹止,抬起头道:“谁呀?”
一个翠灵灵的女子声音道:“是我少爷,你开开门。”
唐玉听出是秋菊的声音,道:“我现在很烦,不想见人,你走吧。”
秋菊道:“我有话跟你说。”
唐玉心烦意乱,苦着声音不耐道:“什么是话呀?”
又一女子接话道:“是关于老爷的事。”正是腊梅。
唐玉一听是关于父亲,立马来了精神,翻身跳下床,打开门,急问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秋菊向后张了张,蹑声道:“进来说。”拉着唐玉同腊梅走进屋内。稍缓了缓精神,道:“腊梅,你快告诉少爷。”
腊梅皱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这跟老爷的死有没有关系,但我确实看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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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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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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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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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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