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是他们团队里别的人，也不是没可能。
单挑的话，她并不怵，就当练手好了！
但她提着刀防备了半天，街角走出来的却不是那群人里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等她从阴影里走出来，白诺就看清楚了，宽大厚重的棉衣，根本遮不住她隆起的小腹。
她低着头，戴着眼镜，一边的镜片是裂开的，头发有些凌乱，脸和脖颈是过于瘦削的，显得隆起的小腹有些可怖，等她走得再近一点，白诺看到了她脸上的通红指印，将干裂的嘴唇衬得几乎没有血色。
“我……”她小声说，“想问问你，这附近还有没有，可以加人的生存点？”
“生存点有。”白诺指向自己来的方向，“那边就是市立图书馆，现在住了大概不到一百人，但是他们大概不会接纳一个孕妇。”
之前的一个多月里，也有很多人想投奔看起来很像话的图书馆，多是生存能力更强的青壮年与异能者。来的老弱其实很少，病残更是没有，因为他们是最早被末世淘汰的一波，即便如此，馆里后加入的几个年纪或长或幼的人，也会被排挤。
更何况沈自阳之流，是绝对自私的人，他们想建立的基地，肯定不是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那种，陈教授那些老人孩子是本来就住在图书馆里的，他们也许暂时不会驱逐，但也不会容纳新的弱者加入。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所有人的生存都很艰难了，强者自私唯利，更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他们的力量属于自己，想为谁用就为谁用。
孕妇的脸色更加惨白，指印就显得愈发鲜明，白诺猜测她是被原本的庇护者驱逐出来的。
“谢谢。”她绝望又诚恳地说道，又往后退了退，“我对你没有威胁的，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她不是异能者，一点额外的力量都没有。”敛光借着白诺的五感，做出了更准确的判断。
“嗯，晚上危险，你注意安全。”白诺忍不住去看她夸张的腹部，思维也发散到她这个时间还在外面，而无人庇护，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她还是转过身，迈出了一步。
在图书馆，并外出搜集物资的将近两个月时间里，她已经学会了不要轻易给出同情与怜悯，尽管她依然可以轻易共情。
很难过，但她只有一个人，选择帮助一个行动力不便的孕妇实在是过于危险了，她刚刚有了目标，突然之间很想妈妈，她简直想插上翅膀立刻飞向北方，不想为了什么而停下。
她是孕妇，看上去很像逼近临盆，就算你帮了她，在现在这个卫生条件下，她也会死——白诺这样劝诫自己。m.χＩùmЬ.ＣǒＭ
她怕自己后悔，加快脚步迅速走出了十几米，一边走一边唾弃自己的冷漠，忍不住还在期待——理性的天平会为何而倾斜。
“你这就走了？你不是很乐于助人么？嗯？”是赵林。
而女人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呜咽。
白诺迅速转身，看到了她一开始以为的追来报复的赵林，可她已经没有了那种戏谑轻松的心情。
赵林用手捏着女人的脖子，说：“只要噼啪噼啪，她就死了哦，或者她还能活着，她肚子里的崽子也要保不住了哦。”
白诺握紧了刀，是没有办法转身离开了，她当然可以放着这个女人不管让她自生自灭，就当自己从未见过她，但是她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死。
可是她来不及。
电流杀死人的速度，比她出刀杀死人的速度，要快上太多太多。
“唔！”
女人挣扎了一下，旋即轻度抽搐起来，神色痛苦，赵林比她高了一个头，暴力威胁过之后掐住了她的下巴，贴着她的耳朵威胁道：“别动，再有下次的话，可就没有这么轻了。”
女人立刻鹌鹑似的不再挣动了，赵林说：“这才乖嘛。”
可是白诺看得到她绝望的表情，带着点遗憾怅惘的，那一刻她就理解了她要做什么，心瞬间揪起，手上的力气几乎要把刀柄握碎，然而来不及。
女人憋了一口气，然后立刻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赵林是真的没想杀死她，因为孕妇活着对他来说更有利，可以用来威胁白诺，死了就威胁不了了，然后他就被孕妇意料之外的挣扎乱了动作。
“你别动！我要电你了！”他想勒住女人的脖子，但被她一口咬住了胳膊，怎么都甩不掉。
夜色之下，白诺看到女人恶狠狠的咬在青年的胳膊上，任他怎么晃都不松口，而迅速地用口水洇湿了赵林的袖子。
她在赌！
赌赵林虽然是电相关异能，但他本体并不是免疫电流的！
白诺迅速抓住机会，几米距离只在瞬息，赵林挣扎犹豫，攥着她的手试图拽开她，甚至用力踢女人的小腿的时候，她挥刀斩向了他的胳膊！
血色逆着刀光起飞，迸溅在她们的脸上，四目相接的时候，白诺想，有的人是值得的。
毕竟当了快两个月的发电机，赵林用积极劳动帮自己争取到了不错的伙食，别人在末世越来越瘦，他倒是胖了一圈，本就不怎么敏捷的身体愈笨拙。
他手中没有了人命作为威胁之后，白诺轻易就干翻了他，刀刃落在他的脖颈上，哪怕他出声求饶，也要切下。
她还记得助教学长的死状，紫色的电弧瘢痕，密布在他的身躯上，赵林杀了人，杀人要偿命，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了。而且，她的手上也沾过了人命，与曾经不忍下手杀人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小心！”白诺站起来挡在女人身前，一刀斜出，打偏了橙黄色的火球。
倒霉的杀人柳枝条乱舞，把火球扑弄灭了，而白诺抬头看向房顶，神色严峻。
在外面飘了两个月，纠结了一众同伙，还被奉为老大的沈自阳，是没有赵林那么好对付的。
她警惕地望着他，刀尖依然指向地上抱着断掉的那条胳膊痛苦哀嚎的赵林，怕他没轮胎也能不知不觉滚掉，顺便把脚踩了上去，还拽了几根杀人柳来。
感受到血腥气，那些枝条很是兴奋，搭在赵林的身上蠢蠢欲动。
大概一起做过弊也是真感情了，看见赵林半死不活的样子，沈自阳点起了一把火球，又不得不熄了，只让赤金色的火焰在指尖流转。
“你们走。”他说。
白诺将女人的胳膊驾到自己肩上，带着她后退两步，沈自阳则从房顶上跳下来，走到了赵林身边踢了踢他：“我说了让你不要私下里找她报仇的。”
但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白诺，眼见得她要退出这条街道了，古怪地笑一下：“你救了那老不死的的孙女，结果她选择了在我手底下苟活，现在有没有很后悔啊？”
白诺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扶着脱力到几乎挂在她身上的女人，转过街角离开。
城市的建筑大多都被植物们占据，有动物栖身，仅存的那些都是被强大的异能者划分出来作为领地的，转了一条街之后，白诺才在广场中间找到了能稍微遮一下风的亭子，于是把女人扶过去让她坐下。
“我没有事。”女人抬头望着她，“你还是可以当我不存在，没关系的。”
她知道白诺在纠结什么。
而白诺现在已经不再纠结那个问题了。
“我可以帮你。”她往后坐了坐，用身体帮女人挡住风，然后问道，“我怎么称呼你？”
“我姓杜，叫杜梅。”女人温和地说道。
“那就杜姐，”白诺笑一下，“这样叫起来好亲切，你现在有什么需要的么？水，还是食物？”
“我没有要求你帮我做什么，你不要擅自做决定。”杜梅要挣开她的胳膊。
“难道你不想活下去么，带着你的孩子一起？”白诺看着她，又低头看她突兀的孕肚。
“当然想啊，但我与你只是萍水相逢，我凭什么拖累你呢？”杜梅诚恳地说道，又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疲惫眉眼间几分怅惘，“要不是月份太大，我都想强行流掉它了，总比揣着跑要好。”
“不是拖累。”白诺说，“是相互扶持。”
她说得认真，杜梅却笑了：“什么相互扶持……妹子，你这么厉害，独自一人，或者跟与你一样强的人搭伴，一定可以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好。拖累你，我会于心不安。”
她清醒而理智，白诺愣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且，你应该有想做的事情，对吧。”杜梅歪一下头看着她，“你的眼睛告诉我了。”
白诺很多年不用这种幼稚比喻，但还是觉得自己被一眼看透了似的，呢喃道：“我要去北方找我妈妈……”
“是啊。”杜梅抬手搭着她的肩膀，“去吧，如果你妈妈还活着，她一定会很想你的。”
白诺想说她可不一定想我，但是我很想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忽然清醒，说道：“我不后悔。”
“嗯？”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杜梅没听明白。
“他问我现在后悔么，我不后悔，我很庆幸我当时迈出了那一步。”白诺慢条斯理的讲述着图书馆里发生的故事，“……最终我们没能将生存的家园建设成一开始期待的样子，我也与大家离心，不得不离开。”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杜梅拍一拍白诺的脊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我还想建设一个家园，让大家都可以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我现在还很弱小，但我会努力变得强大。我曾经错失了改变局面的几乎，以后不会了，我的家园应该由我来主导。”白诺在讲述中理清了自己的思绪，看着杜梅，“所以，我邀请你加入我的家，与我同行，我们一起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可以么？”
杜梅一时失言。
白诺看着她，执着的问道：“可以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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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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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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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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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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