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颤颤巍巍地回来,看到齐澜醒了,便转头往这边走。
他一只手拿着一个薄薄的饼,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破碟子,装着一些汤水,只见他狠狠咬了一口饼,将近一半没了。
他口中嚼着饼,含糊着对齐澜说:“赶紧去吃点东西吧,喏,就在门口。”
说罢回他自己的地方了,边走着,喝了一口汤。
齐澜一只手撑着膝盖起身,活动了几下身体,手遮挡着眼帘对东方天际的太阳看了一眼,很刺眼。
这片营地连房屋帐篷都没有,自然是没有供人洗漱的用具的,甚至没有茅房。
在营地东北角的一块地方,那里是被空出来的,没有人挤在那里睡觉,最近的一个人的小窝也距离那里有十数米。
这块地方便充做这些人的茅房,有几个人在那边放水,齐澜便也走了过去,和旁边的人一样解开衣袍,唰唰唰的声音持续了半分钟,他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左边的人看了他一眼,抖搂两下塞回裤裆,略显奇怪得看了他一下。齐澜注意到他只用了几秒就完事走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放水,蹲下的人却寥寥无几,甚至地上的排泄物大多是放的水,齐澜不明所以。
随后他终于想通,也是了,这些流民难有一口吃的,哪里拉得出来,根本没得拉。m.χIùmЬ.CǒM
他去到营地门口,有十几个人在这里排着队,前面的士兵在分发吃食。
轮到齐澜的时候,那个士兵拿了一块饼,同样的破碟子,只能盛一口汤,递给齐澜,然后不耐烦地叫他赶紧走,下一个。齐澜看见一旁吃饭的人中有人用的是破碗,盛的汤多一点,应该是来得早的。
他回到自己的小窝,就是一小块被枯枝干草铺起来的草地,昨夜睡觉可是扎得慌。
看了眼手中的吃食,粗糙面粉制作的饼,叫做汤的东西其实就是热水加了点什么东西,酸涩不已。
周围其他人吃得都很急,尤其是昨夜来的最后一批流民,他们饿了不知多久,终于等到有吃的了。
从旁人的聊天声中,说话的应该是前几批流民,齐澜得知之前的吃食只有每人半块饼,就着汤,而且得巳时才会发放,不像现在太阳初升就有的吃了。
他觉得这是随军出征前的最后一顿饭了,吃得比平时多一点,很快就会有人来安排他们的任务了。
而下一顿饭是在晚上太阳落山前,那就是在行军路途中吃了,至于有多少人能吃得上这顿饭,得看那些突厥人的心情了。
他们若是不来倒还好,众人平安无事,若是进攻这支民夫队伍,就算护送的军队再怎么英勇,总是有人会死的。
齐澜看着手中的面饼,那是麦麸混着面粉做的,难以下口,旁边有人路过,见他拿着饼只是看却不吃,一副不忍的神色,便说着:“吃不下?给我啊,可别浪费。”
说着就要来抢,齐澜一闪身躲过那人伸过来的手。
那人见此,骂骂咧咧地走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以为有山珍海味供你享用呢?嘁!”
齐澜把面饼放到嘴边,闭上眼睛,张大嘴巴嗷地一口咬下去,三分之一没了,本就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
面饼在口中嚼着,宛如吃糠,还没得菜咽。他用尽全力咽了下去,喉咙一阵不舒服,随后咔咔两口吃完了整块饼,就着汤水咽了下去,只觉口中酸涩不已。
发放吃食的士兵已经收拾东西走了,还没起来的自然是没得吃了,他本欲再去打点汤,也只得作罢。
他坐下休息,环顾着四周。这时,远处有人守着躺在地上的人,呜呜地哭着,在呼唤着什么。
旁边的人过来查看情况,然后摇了摇头,这是有人死了,应该是没挨过昨夜。
有人呼唤着士兵,两个士兵持刀走了过去,见到这情况,只是冷漠地把人抬了出去。
那个哭的人一直跟到营地门口被拦住,哭得撕心裂肺,看着亲人的尸体被抬走,那尸体会被焚烧。
齐澜觉得这人面熟,昨天的流民队伍中,那两人距离他不远,两个男孩子,一个稍大,一个稍小,约摸十来岁,应该是兄弟。死的这个,是哥哥,他身上的衣服都给了弟弟,昨夜两人依偎着睡觉。
刚才弟弟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披在哥哥身上,可是哥哥却是不动弹了,怎么呼唤都不醒来。
士兵抬走哥哥尸体的时候,把衣服扔给了弟弟,总共不过两件单薄的衣衫,还有好几个大洞,穿在身上四处漏风。而且,他们休息的地方,地上没有铺干草。
齐澜转头看了一眼放干草的地方,已然是空了。也是,昨晚他拿的时候就所剩不多,后面甚至有人为了争抢干草而打起来,士兵过来强行分离,直接用刀鞘抽打争抢双方,一阵示威过后,警告不许有人再起争执。
这两兄弟,应该是没有拿到干草的,这一夜就蜷缩在潮湿的草地上,兄弟二人裹着单薄又破烂的衣衫睡觉。
他不知道,就在半夜里,哥哥感受到怀中弟弟的颤抖,听到他口中低声唤冷,脱下自己的衣衫套在弟弟身上,自己就光着身子熬过这一夜,终究是没能熬过去了……
齐澜看着这一幕,只是沉默,这一切宛如平时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战乱地区民众一般,可怜又无助。
终于,他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如同天堂掉进了地狱。
……
自领取饭食的喧嚣以来,营地中竟然难得沉寂下来,就在此时,那个昨晚骑马通知众人被征做民夫的军官来了,给众人带来了更丧的消息。
他这次还是骑着马,不过身后的军士拖出了三具尸体。
看尸体的装束,和众人差不太多,所以也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军官高声喊道:“昨天夜里有人逃走,现已授首,尔等当引以为戒,不要再做出这种无谓的事来!”
营地内众人看着那三具尸体,俱是沉默。
那是一个流民,一个昨天跟在队伍后面和护送士兵聊天的人,他说他在南边归附的突厥部落有亲戚的。最后一个是唐人,是的,有路引但是没有通关文牒的唐人,以为到了单于城就能有人接应的他,却在此地听到征为民夫的消息,便想着逃出去,可惜了。
军官招呼了一队士兵过来,士兵们进入营地驱使众人前往东边那处巨大的营地。
与此同时,南边的单于城,一支庞大的民夫队伍开赴北方……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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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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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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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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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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