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轻轻地抚在茅倩的头上,轻声地说道,“世事如棋,你我皆被裹挟而行,谁又真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之所以投生于你家,做了你的讨债孽子,也不过是一时的不甘,现在,我已放下了,想想这么些年的时光,完全成为了愤怒的奴隶,这绝不是我所愿,好了,且在一旁吧!且看着他们帮我祛除恶念吧!”。
说着,他的身体便慢慢缩小,又变回了两个手掌般大小的人偶。
茅倩望着眼前的小小人偶,慢慢地坐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我转头看向茅青山。
茅青山冲我无声地招手。
玲珑低声哭泣着,不敢发出声音,怕再次惊得人偶暴走。
而周婆婆与萧长天则是没有任何反应,只要我的生命没有了危险,一切便仿佛不关他们的事。
而小狐狸则是急得直跳,使劲地冲我招手。
我恭敬地朝那小人偶鞠了一躬,捡起地上的铜铃,便大步走回茅青山的轮椅之后。
茅青山接过我手中的铜铃,轻声地解释道:“这下就好办多了,恶鬼执念已解,身上残留的恶念就不足为惧了,不过是他这么些年做恶鬼时从周边空间中吸取来的黑暗能量,只须施法清洗即可”。
我听后,心中自然是高兴,便轻声询问:老爷子,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
小狐狸扯了扯我裤腿,小声骂道,傻逼别逼逼了,快让人作法吧!
茅青山摇了摇头,“你只需在我身后护法即可”,说这些时,他眼睛不时地盯着坐在地上的茅倩。我知道,这是老人家第一次看女儿通灵,内心担心是避免不了的。
我说道,老爷子,您放心,茅倩被上天赋予这项能力,上天自会保护她的。
茅青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举起手中铜铃,一边摇晃铜铃,一边口中念咒:敕敕洋洋,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度火,铃飞清世之光,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吉吉如律令,濯。
在他最后个字念完时,就见铜铃之中飞出一团蓝色火焰,飞至人偶身上。刹那之间,蓝色火焰便布满人偶全身,人偶传来痛苦的嘶吼声,人偶的面孔一会儿是朱目清的慈祥老者,一会儿是胡佳林的尖嘴猴腮,无论是谁,都是表情痛苦。
这时,表情痴呆的茅倩突然活了过来,冲过去一把抱住人偶,大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他都变好了啊,你们为什么还要烧死他?”。
我一把冲过去,在茅倩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夺下了人偶,然后却下意识地往另一个方向一抛因为那人偶我根本就不能碰,在碰到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了剌骨的凉意传遍全身,那是那蓝色火焰带来的感觉。我看向自己的手,刚刚触碰人偶的地方已结了层冰霜,双手却已失去了知觉。
茅青山说道,无须担心,这是蓝冥幽火,对人世之人无妨,只对阴世之人有效。
我心道,原来如此,快不得在茅倩抱起人偶的时候,茅青山淡定得很。果然,我再看双手时,手上的冰霜已全然消失不见了,双手又重新恢复了灵活。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人偶身上的蓝色火焰已灭了,从人偶的天灵盖处飘出一团黑烟,这团黑烟一出现,我便听到其中好像还有亡灵的吼声,但声音微弱,并没有多吓人。
茅青山说,“快闪开,不要让它浊了身”,他一边说一边举起铜铃,口中念了一个“收”,那黑烟便带着破空之声飞入铜铃之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茅青山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倒在椅背上,我扶起他,问道,“老爷子,怎么了?”。
茅青山缓缓地说,“无妨,只是太虚弱了,只需休息休息便好”,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恶念已除,他可以重入轮回了”。
我问,“这重入轮回是不是还需要作法,这不急于一时的,等您恢复了再说!”。
茅青山摇了摇头说,“不用,你看”,茅青山的双眼盯着上方,我也转过身去,顺着他所盯着的方位看去。
就见在池塘上方的天空之中,突然飞落下来三盏灯笼,那灯笼是传统的大红色,每一盏上面还写着字,但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等飞到水面上方三四米处时,我看清楚了,有一只灯笼上写的是许秋雨,有一只上面写着的是胡佳林,另一只上面写着的是朱目清。
这三盏灯笼飘浮在空中,里面的灯光微弱,却放出令人心生平静的黄色光芒。
就见那写着许秋雨的灯笼轻轻摆动,但位置并没有变换,始终停在大致固定的位置上。而另外两盏灯笼却相互旋转着,最初是慢慢旋转,然后越来越快,最后快得完全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两个白色的影子旋转。
大约五分钟后,那白色影子终于停了下来,我们再看时,哪里还有两个灯笼,立在空中的分明是一个写着朱目清的灯笼。好像是那个写着胡佳林的灯笼融入这个灯笼之中了。
现在空中只留下了两个灯笼,一个上面写着许秋雨,一个上面写着朱目清。两只灯笼靠在了一起,放出的黄光越来越大,最后这黄光将茅倩与那人偶完全笼罩其间。
茅倩的体内慢慢分离出一个灰色人影,这个人影呈半透明状,她是个瘦弱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往后梳了一个圆髻,身上传着土蓝色的外套。
人偶的身体里分离出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人影,这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慈祥老头,很像刚才人偶脸上出现的老者形象,但又并不完全一样,比之前者,这个老人的气质更淡然更温暖。
这两位半透明的老人,看向彼此,然后相视一笑,在虚空中往对方走近,然后手牵着手往那两只红色灯笼飘去。
走到灯笼跟前,这两位老人转过身来,朝我们不断地挥手。
我也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冲这两位老人挥手。
两位老人又相视一笑,转过身去,面朝灯笼。
灯笼越飞越高,在灯笼的带领下,两位老人一起往空中更高处走去。
灯笼越飞越远,两位老人也越飞越远,不一会儿便化为空中的两个黑点。
在两位老人消失了很久后,我才回过神来,内心怅惘,仿佛活过了一世的老人般,内心里有很多感悟,却又无法用语言去表达。
我看向在场的人,各人的脸上都有怅惘之色,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鲁西与小狐狸,也静静地遥望着两位老人消失的地方,没有说一句话。
我突然感觉到右手手臂一阵麻痒,我撸起袖子朝那里看去,就见小臂之上出现一个长方形,就像是刻在皮肉上的浮雕,这是蛊血咒在体内的印记,在与柳芳华下咒之时,它也在手臂上出现过,它现在出现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构成浮雕的皮肉在运动,它们如一只只小虫般在蠕动着,仿佛要重新构建着什么,最后所有的线条都汇聚到一处,成为手臂上突起的一个小肉包,我感觉到肉包处有针扎般的疼痛,然后肉包中心出现了一个血点,然后一条条红色的血虫爬了出来,这些血虫一爬出来很快就散发到空气中消失不见,大约一分钟后,肉包处不再有血虫爬出,我手臂上的肉包也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我感觉到浑身一阵轻松,就仿佛穿在身上的一件紧身衣突然消失不见了。Χiυmъ.cοΜ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与柳芳华订立的蛊血咒解除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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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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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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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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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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