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天有些不解地望着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我十分确信,他肯定是听清了我的话了,此情此景,我不能详细说清其中原委,迅速退回到了茅青山身后。
我紧张地盯向四方阵中的恶鬼,就见他脸上的树根状筋脉不再活跃扭动,而是静止了下来,甚至还有慢慢变淡变浅的趋势。
好兆头!
他脸上的表情也慢慢舒缓下来,又恢复为面无表情的样子,整个灵体都顺着那引魂香的轨迹往四方阵中心飘去。
大约两分钟后,恶鬼胡佳林便已飘至四方正最中心!如一根本桩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茅青山再次举起手中铜铃,急速摇动,清脆铃声响起,连绵如小溪欢歌,一边摇一边轻轻念咒:“引魂燃香,引灵入体,起!”,在他念完最后一个字时,放在场中的人形木偶自动地站了起来,如有线拉着一般直直地飞往四方阵中心。
当人偶与胡佳林鬼体相撞之时,在一阵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之后,胡佳林的鬼体消失不见了,而原本没有五官的人偶却出现了五官,那五官与胡佳林五官几乎一样,不过,没有鬼体那般可怖而已。
那人偶缓缓睁开眼,并缓缓落于地面。
落至地面之初,那人偶环顾着四周,又仔细打量了自己的身体,过去了很久,它似乎才接受了这具人偶身体,并尝试着说话,最开始是木块相撞的声音,时间过去了约两分钟,它才能发出正常的音节出来,虽然声音很是古怪,但是已经能听懂了。
它说的是:“我在哪?你是谁?”。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茅青山,茅青山冲所有在场人作出禁声的动作,然后开口道:“我是茅青山,我受人所托,来协助你去投生去的”,声音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温和。
可以说,茅青山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意外,难道就这样说话就可以祛除恶念吗?我可不会这么觉得。
那人偶听到后,周身范起一阵黑烟,表情变得更加可怖了些,恶声恶语地问道,“多管闲事的东西,你受哪个王八蛋所托?”。
茅青山说,“你觉得我应当是受谁人所托呢?”。
那人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还能受何人所托,还不是受那许老妖婆所托?”。
听到这个回答,我、玲珑、鲁西三人都露出不解与吃惊的表情。我们三人都知道,胡佳林口中的许老妖婆可是他的亲身妈妈,而且生前母子关系还算不错,最起码不是那种针锋相对的关系。
茅青山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是她所托呢?”。
“呵呵,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个讨厌的老妖婆,总是恨我不务正业,虽然表面上疼我爱我,可心里面一定对我失望透顶,她并不是真的爱我,只是她接受不了她是个失败的妈妈的身份,如此而已,这个自私的老乞婆”。
玲珑的双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双手盖在嘴巴上,好像生怕自己激动之下会说出口一般。我伸出手去,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她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深呼吸了一口,好让自己平复下来。
茅青山问,“可怜的孩子,你因为恨你母亲而不想去投生,好让她灵魂不安吗?”。
场中那人偶作出一副痛恨的表情,说道,“当然不只是如此,在我死去的一刹那,我便想起了前生的记忆,我才明白我为何如此恨她,那恨正是源于前生,我此生降生她家,就是来讨债的,就是死,我也不想让她好过”。
茅青山说,“前生是什么样的仇恨呢?”。
听完茅青山的提问,场中人偶的表情变得十分吓人,眼睛与眉毛几乎竖直起来,那眼睛里愤恨清晰可见,它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重了,仿佛随时都会侵染它的整个身体,让它化为一阵黑烟而去。
那人偶愤怒地吼道,“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痛没有人可以体会”。
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可以派得上用场,一个不愿意直面自己痛苦的人,我在咨询室里遇到过很多,如果茅青山是想通过语言的交流化解胡佳林恶念的话,那么作为兼职心理咨询师的我或许比他更加专业。
我弯下腰,凑近茅青山的耳边,说道,“老爷子,我想我可以试一试,我在咨询室里遇到过很多不愿直面痛苦而造成人生困局的人,是的,我是心理咨询师,化解过很多人的心结”,当然,我没有化解过恶鬼的。
茅青山听完我的话,陷入了沉思,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这时,萧长天开口了,说道,“老头子,让他试试,即使他被惊扰疯狂起来,你这破阵封不住它,也没有关系,它不可能从我手中跑出去的”。
这时小狐狸里也在茅青山眼前显出形来,他也说,“没心吧,没关系,相信我的出马弟子”。
听完萧长天的话,茅青山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听完小狐狸的话,他却立即点了点头,看来,在茅青山的眼中,一只狐仙要远比一个侏儒有说服力。呵呵,人的惯性思维还真强大,在很多人的心目中,狐仙的力量很强大,远胜于人类。
茅青山将手中的铜铃递给我,并小声告诉我,“一旦他情绪不稳,你便对着他摇动铃铛,便起到镇静之效”,我点点头,接过铜铃。
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为鬼做过心理咨询呢,有点紧张,我深呼吸了好几口,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我自己身体一放松,才能令对方也放松下来。
我以低沉松驰的嗓音说道,“你好,胡佳林,我是林东,我想跟你随便谈谈,可以吗?”。
那人偶的的眉头皱了皱,仿佛是在脑海里搜索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将我从那小子身体里抓出来的人”。
我说,“没错,就是我,你不恨我吗?为何会如此平静?”,他从销金炉中跑出来后,便附身在青岗街一名八岁男孩的身体里,令那孩子总是想自杀,而最后被我逼出了那孩子的身体,又被锁进了销金炉之中。xǐυmь.℃òm
那人偶说道,“恨你?哈哈,我恨的人太多,你又算老几?”。
“……”,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被呛得失声,那人偶仿佛特别开心似的,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但笑过之后,声音竟然哽咽了,还流出了两行清澈的泪水,流过木质面庞,滑落在空气中,又化为黑烟。
我问,“佳林,你怎么了?不知为什么,看到你哭,我也有些莫名的难受”,我是在努力地共情他,只有共情,才能令他真正畅开自己。
人偶抬起头,往四方阵边缘走了走,似乎是想看清外面的我,于是我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透明盒子的边缘,我看着他的脸,真诚地说,“我知道你内心一定有很多别人无法理解的痛苦,虽然我不全然明白那些痛苦是什么,但我却知道它们是真实存在的,面且还非常沉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人偶的脸几乎就贴在了透明盒子上,眉头轻轻颤动着,久久没有张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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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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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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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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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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