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定军看向了我们,又转向了我,问道,林老师,那你的意思是应该让那些东西附身!只有让它们附身,倩倩以后才会变成正常人?
我盯着茅定军,严肃地说,第一,茅倩现在也是正常人,只不过比正常人多了一个通灵的本领;第二,应该接受附身,但是也要有个人帮她适时开始或是中断,因为她现在还不熟悉这项通灵的本领,过度运用会伤到她的身体。至于具体要怎么帮她开始或是中断,我可以帮你问下懂的人,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茅定军握住我的双手,激动地说,林老师,我相信你,当然相信你,那就拜托你了。
我说,伯父不用客气,真的。
我又冲茅定军说,伯父,我觉得你应该向茅倩道个歉,被自己最亲爱的父亲怀疑自己脑子有问题,这是件非常让人难过的事,虽然你有这个怀疑我也觉得并不是什么错误,连我甚至都有这个怀疑,但你的不信任给她切切实实造成了伤害,再加上古大龙的事,所以她才暂时将自己与外界隔离起来,你的一句道歉,有可能就是她撤消这个隔离的机会。
听我说完,茅定军的眼框一下子就红了,他冲到茅倩床前,握住女儿伸在被子上的手,轻声地说,倩倩,爸爸错了,爸爸不应该不相信你,都怪爸爸太蠢了,也怪爸爸太不想让你走上这条路了,你明白吗?我茅家世代以养鬼为生,传到你爷爷这一辈,家里就遭了大祸,你爷爷一气之下烧毁了一切与养鬼有关的东西,也坚决不准后辈再学这些乱七八遭的东西……所以,所以,爸爸才不愿相信,你有通灵的能力……倩倩,你能理解爸爸吗?
茅倩躺在那里,整个身体都没有动,眼光呆滞地盯着天花,但是眼角却流下了源源不断的泪水,将枕头都打湿了。
茅倩对父亲的话有了反应,这个反应虽然是哭,但这个也是好事,说明她与父亲之间的隔离已经有所松动,虽然并未完全撤去。m.xiumb.com
我冲鲁西与玲珑使了个眼色,便都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将这个空间完完全全地交给这父女两人。
在住院部的走廊上,我看到隔壁病房上门口的牌子上,放着一张小小的相片,上面确实是一个黄衣黄帽的小女孩,胖胖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名字也叫月月。
玲珑说,好神奇,世间竟然真的有通灵这种事,哎对了,月月的鬼魂为什么敢在白天出现呢?难道说死得不甘心,怨念重?
我说,不是,不是鬼,还是生魂,人还没死,生魂还不生阴物,是不惧阳光的。
鲁西说,你对鬼的事,怎么也挺懂的?
我说,你忘了我有球球吗?要养球球自然就多查了些相关的资料,就懂得多了些,我在鹅城的一个前辈也教了我很多相关的知识,那前辈是老中医,但是对养蛊与鬼都挺懂的。
我们三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有聊到古大龙与茅倩的关系,还有聊到周婆婆与胡天君的关系。
玲珑说,我觉得倩倩姐其实挺幸运的,有一个那么爱她的人,虽然用的手段不光彩,但那份爱绝对是光彩的。还有周婆婆,也很幸运哦,竟然有一个千年老妖怪为了与她长相厮守,而放弃自己信徒众多的东北,背叛了自己的族群,从东北到了句容,要知道这香火信仰对于一个胡仙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放弃阵地,就相当于放弃修行资本啊。越是这样,越是令人感动。
我说,感动归感动,但我感觉这两段感情,好像对当事人的人生都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啊。你想想,如果没古大龙,茅倩肯定可以更幸福地生活。如果周婆婆与胡天君不相遇,胡天君就继续做他呼风唤雨的胡天君,而周婆婆也不用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
鲁西说,哎,多说无益,所有的劫所有的关,不会因为你懂了就消失了,照样会一个不落地跑过来,落在地身上的。
我与玲珑都看向鲁西,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种洒脱,也看到一种怅惘。
我说道,鲁西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鲁西挥了挥手,站起来,平淡地说道,“我有个屁的故事啊,全是事故”,他的语气平淡,甚至还带着戏谑,但我能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时,我们看到茅倩病房的门开了,茅定军走了出来。他又恢复了平静,变成了那个平日里温和的长者模样。我们冲他走过去。他说,我明白了,无论我怕什么,都不应该为别人划定道路,哪怕那个人是我的孩子也不可以,她愿意以通灵帮助他人,我愿意遂了她的心愿。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冲他点了点头。这并不是我装深沉,而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个亿万富豪,谁愿意自己的孩子做通灵者,所以他说的这些话,对旁人来说或许觉得平平淡淡,但对他本人来说,绝对是顶着千斤的压力与担忧啊。对于这样一位父亲,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的不会安慰他,或许也因为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的原因吧,所以我不知道如何与一个好父亲沟通。
我一个人走进茅倩的病房,让其余人都停在了门外。
茅倩已从床上走了下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面容有些憔悴,但脸上的那种活力又回来了,一身的蓝条纹病号服并没有掩去她的风采,只要她一开口笑,眼神里的光一回来,她就又变回了那个大家闺秀的自己。
我问,你准备好了吗?
茅倩顿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没有明白我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但片刻之后,她便兴奋地点了点头,仿佛是一个马上就要穿上婚纱的女人般激动。她说,我真的可以通灵?
这时茅倩看向门边,冲我说,月月来了。
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怕的,但我掩藏了起来,平静地点点头,我若发慌,茅倩自然会更慌。我手上的手串震动了起来,或许是球球要出来吧,或许他喜欢见见自己的同类吧,我不确定生魂与鬼魂算不算同类,但或许在球球看来是同类。
我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再关掉了灯,屋子里立即就进入了砌底的黑暗。
我看到槐木手串里冒出一个虚影,如一道投影般落在地板上,然后越来越实,变成了一个六岁的西瓜头胖小子。
茅倩一动不动地盯着球球看,原来她果然也能看到球球,这就更加证明了,她确确实实能看到鬼魂,而不是幻觉。
但我看不见那个叫月月的小女孩。我之所以能看见球球,并不是因为我开了天眼,可以看见鬼,而是因为球球与我有着特殊的链接,他愿意让我看见他,我才能看见他。如果有一天她不愿意让我看见他,我便就看不见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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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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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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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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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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