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圆梦早上尿床被她妈发现骂了一顿,这会脸上带着泪痕走在路上,看到常喜在前面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她再也不敢推廖冬雪了。
等常喜送完孩子回来,春英已经把衣服都洗晾好。常喜拿出家里特制的水桶,准备到地里去给小白菜淋一趟水,现在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这样淋一点水,晚上去收菜的时候菜叶不会焉耷耷,卖相才好。春英则带着小荷花去另一块田里,准备先摘一批番茄回家,晚上和小白菜一起拿去卖,番茄很耐放,提前摘回来也没关系。
忙着卖菜的日子会异常辛苦,因为需要半夜出门,两夫妻只能在中午勉强补补觉,但有收入的日子再苦也是带着甜的。过了一周,小白菜和番茄基本都卖得差不多,春英和常喜开始闲了下来。
这天是周末撞上集日,春英一大早就去地里摘了一堆嫩嫩的豆角,又把剩下的番茄都扫荡了一遍,去地里拔了十来把小白菜,让常喜拎着,领着小雪花小荷花,一家人一起去赶集。
到了街上,先去了一趟春英的姑妈家。姑妈和春英的爸爸,兄妹感情很好,平时也非常照顾春英,所以春英经常送菜给她。姑妈见到她上门很开心,先给他们倒了凉开水,又去房间拿了饼干出来给小荷花,这才接过大大的袋子打开看了看,心疼地说道,“这个番茄这么大,就这么拿给我太奢侈了,我给你拿几个塑料袋,你去摆摊卖掉还能挣几个零钱呢!”
春英无奈地笑了笑,“姑妈你就拿着吧,我已经卖了很多了,这些就是留着吃的!你要跟我客气,我才生气呢。”
姑妈也慈祥地笑了笑,“你这一趟趟地给我拿菜,一年下来省了老多菜钱呢。”
“菜钱再多也没有你给小雪花小荷花买的东西多,”春英有些感慨,“姑妈,这次来呢,也有个消息想提前跟你说下。”
姑妈看春英的表情有些郑重,以为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连忙把她拉进房间里,“出什么事啦?跟姑妈说。”
春英赶紧说道,“没出事,是我打算和常喜去鹏城打工了,准备收完谷子就去,所以以后不能经常来看你了。”
姑妈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她活到这个岁数,孙子都有了,还没有出过榕城,但是因为嫁到了镇上,消息总是更快些,于是支持地说道,“这个主意挺好,我听邻居说,鹏城那边很多人去打工的,工作机会很多,能赚钱。”
春英笑了笑,“我们也这样想的,在家种菜很辛苦就算了,还得看天吃饭,所以打算去闯一闯。”
“那孩子怎么办?”姑妈说着就皱眉,“你公公婆婆那样的,指望不上。”
“我准备带着孩子去鹏城呢,”春英回道,“孩子留在家里,我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姑妈看着黝黑的春英,想起来读书时候的她肤色还算白皙,甜美爱笑,很是心疼,“姑娘啊,带孩子打工做事不容易的,何况你们从来没有出去过呢!”
“没事,姑妈。”春英突然有些哽咽,她早年丧母,很小的时候,基本都是这个姑妈带着她干活,后来姑妈嫁人之后不常见才慢慢依恋少了,但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听她心疼地叫自己姑娘,瞬间鼻酸。
姑妈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要么我去你家里住一年?给你带着两个女儿。你爸爸身体不好,宋东东还没结婚,都不能托付,想来我身体还好,做饭也还行,能指望得上不?”
春英知道这个姑妈说出口的话都是能当真的,心里越发感恩,抱了抱瘦小的姑妈,她认真地说道,“姑妈,不用,你照顾好自己,我已经做好带孩子出去的准备了,不仅我和常喜需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也想让孩子看看不同的地方。”
“主要是你们过去之后是人生地不熟啊,”姑妈还要再劝劝,却被春英打断了。
“姑妈,真的不用。”春英拍了拍姑妈的手,“你相信我,我不做没有信心的事情。”
姑妈没有再说话,把掩了一半的门关牢了,又打开了灯,拿钥匙开了床旁边的大木箱,在里面仔细地摸索着。
春英意识到姑妈在做什么之后,连忙上前阻止,“姑妈,不用,我和常喜好歹种了这么多年的菜,积蓄是有的。”
姑妈看了她一眼,手上把她一推,继续自己的动作。傻姑娘诶,花了那么大力气修好的房子白白便宜了人家,钱都折腾光了,还当我不知道呢。
春英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想到两年前被迫让出房子之后,大哥一家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别说补钱给常喜,就连好脸色也没一个。
姑妈找到了自己的钱包,仔细翻出来,全都是一块五块居多的散票子。她仔细数了数,数了一大半出来,使劲地塞到春英手里,“两百块钱不多,你拿着,在那边,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救救急。”
“姑妈。”春英说不出话来,明明又很多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总觉得轻了几分。
姑妈拿着自己充满褶皱的手帮春英擦了擦眼泪,“收好钱,擦干眼泪,常喜和小荷花在外面应该等急了。出发去鹏城之前,记得来跟我说一声,哈。”
春英点点头,把眼泪全部憋了回去,“等我回来,给你带那边的特产。”
“好姑娘。”姑妈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哽咽。
两个人整理好情绪,打开房门,果然看常喜有些焦急的神色,春英拍了拍常喜,又跟姑妈说道,“姑妈,我还给你带了好多小白菜,你吃不完,分一半给那个张柱老表,上次我们去卖菜,幸好遇到他在,不然拿到手的就是假币了。”
姑妈一听还有这个事也很庆幸,“好的,我把番茄也分他一点,他妈很喜欢吃这种小菜的。”
从姑妈家里出来,春英的情绪不高,常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特意领着老婆去百货店里,让她自己选一盒面霜,说这几天卖菜赚了钱,可以犒劳自己一下。春英没有拒绝,不仅给自己买了面霜,还拿了一盒小孩专用的。
又转出去专门买了两把镰刀和新的草帽,新的竹编筐,这都是为了收割稻谷做准备了。
这天晚饭后,张大叔和桂婶子再次来了家里。
“春英啊,你上次说的事情我去问过了,阿龙老表说夫妻分开住宿舍最省钱,要是合租一间房不划算。还有他不建议带孩子过去,说那边很乱,读书这事情他没办过,不晓得能不能读呢。”
春英没有被这盆凉水泼到,她早想到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孩子她是万万离不开的。这番话倒是把常喜刚刚升起的去鹏城的念头又打落了。m.xiumb.com
桂婶子说:“而且如果是做工,孩子肯定带不到身边,难道整天关在家里?你家小雪花小荷花文文静静的还行,我家皮小子一个,我怕是关不住。万一没看到,被……听说那边拐子不少。”
这句话一出来,常喜都打了个抖,他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假设。
春英也害怕这样的事情,但是摆在她面前的路并不多,即使姑妈说了可以帮忙,但是她还有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和孙子要照顾,自己也不可能真的答应。而且带孩子出去这件事不管放在哪个阶段都很难,早点去说不定还能早点适应。
两家人坐在一起又商量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说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思考做最后的决定。
眼看着常喜提出越来越多的问题,春英转移了话题,说到马上就要到来的收割季,要不要两家子凑在一起合着打谷子。
张大叔和桂婶子对视了一眼,立刻答应了下来,虽然张家兄弟多,但也都各自成家生子了,早就分开过了,要是跟常喜春英合在一块打,每家都是两个人,谁也不亏。
这样约定完,张大叔和桂婶子就回家去了。常喜摸出了有些发潮的烟袋,在家里他基本不会抽烟,只在外面干活时偶尔抽几根。拿鼻子闻了闻味道,确定还能抽,他就蹲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开始卷烟。
春英把小雪花和小荷花都收拾好之后,也蹲在了他的旁边,常喜把嘴巴里正吸到一半的烟掐灭了。春英一看地上,好家伙,这么一会,一地烟头。
“是不是摇摆了?更拒绝去鹏城了。”春英语气淡淡的,温和的,问道。
“我害怕我养活不了自己,养活不了女儿们。”常喜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停顿地一会又补充“和你。”
“我也怕,常喜。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没去鹏城,一直很穷,小荷花生病……”春英本想不顾一切地说出来她上辈子经历的一切,但是及时打住了,现在的常喜注定背负不了这么惨痛的命运,何况他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看多了电视剧在恐吓他。
“小荷花生病?什么病?”常喜果然皱着眉问道。
“如果我说我是经历了未来,又重新回到现在的人,你信吗?”春英试探地说道。
“不可能,我们要相信科学,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外星人,但是没有鬼怪,没有地府可以投胎。”常喜说道。
果然啊。春英想,算了,跟这个耿直的人说不清楚,说得再仔细,他也会当做自己是把不知道什么地方听来看来的故事当了真。何况自己也不确定命运能不能以个人的意志做改变啊。如果小荷花依旧会失去,那常喜的命运又是渺小的自己能够更改的吗?
春英仔细想了好久,直到感觉周遭的温度明显下降了,才说道,“常喜,我给你交个底。鹏城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带着女儿们去。你去不去由你自己做决定。我知道过去那边又很多的不确定,但是在家也一样,不确定的天气,不确定的收成,不确定的菜价,以及,小荷花经常生病,我害怕她万一哪天生一场大病,我们连送她去医院的钱都没有。小雪花那么聪明,如果她以后想读高中,想上大学,靠种菜这点钱,我们怎么供养她呢?”
这天春英洗完澡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直到困得有些迷糊了,才感觉常喜带着洗完澡的水汽躺来床上,她朝着自己老公挪了下位置,把自己的头抵在他的手臂拱了拱,常喜把手臂打开,把自己老婆抱在了怀里。
一夜漫长,思索仍然没有结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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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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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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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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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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