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龙威的一大串亲戚,余家整个庞大家族里,跟龙威合作的人也不少,少不了地过年要相互拜访。这些之外,龙威在生意场上结交的朋友也多是拖家带口的,以及公司股东和重要部下……总之张妈排的单子里,从年初一到年十五,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尽管厨房来了不少从酒店借过来的帮手,大局上的调度指挥,张妈还是交给了春英,春英答应的时候很自信,但真的接触下来,才发现,这跟村里的宴席完全不是一回事!
村里做事快了慢了,解释下都能谅解,也没有人赶着时间要如何如何。这里的宴席则完全是酒店标准,出餐不能晚,所有的环节不能少,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完美,因为这代表着龙家的牌面。
春英在第一天刚过了一半就意识到自己托大了,集中全部心神,超强发挥才算应对完。偏偏张妈夸她第一天的表现就很稳重,把她想让张妈再安排一个人来管厨房的话堵了回去。
和张妈对完第二天的流程和细节,已经过了十二点,春英回到家里,女儿们早已睡下,只有常喜还在等她。ωωω.χΙυΜЬ.Cǒm
勉强脱了外套,春英倒在了床上,“常喜,我完蛋了,我根本搞不定这些事情,我好多东西都不懂。”
听到老婆略带哭音的话,常喜眼里的担忧更浓了,他把老婆的鞋子袜子都脱了,抱着她整个人挪到床上。
“说说看?我帮你想想?”常喜温和地说道。
“好多人,好多人要吃饭,他们全都来问我要怎么安排,我忙到上厕所都有人在外面喊我。”春英对着老公,渐渐地委屈了起来。
关于厨房和宴席调度,常喜完全没有经验,他对这些也毫无兴趣。自己真的好没用啊,皱了皱眉头,他又想,现在唯一能做的大约只有尽量让老婆舒服一点。
“你等会,我倒水进来帮你擦脸。”常喜说道。
春英没有回答,她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办,也许明天,自己毫无经验的事实就会暴露,一直提携她的张妈会露出失望的表情,龙家的宴席会因为自己而搞砸,余夫人会生气,自己会失去这份工作……
常喜把炉子上烧着的水打了一盆,先给春英擦了脸和手,又换了一盆洗脚水进来,把老婆从床上抱起放到椅子上,再帮她卷起裤腿,把脚放进热水里。
春英压力过大的时候,会手脚冰凉,即使常喜已经兑过凉水,她还是因温差过大被烫得叫了一声。
常喜立刻用双手托住了老婆的脚,“先等等,我可能加水少了。”
等春英慢慢适应了热水,常喜开始给老婆按脚,他在老家的时候时常看看穴位相关的书籍,有了女儿后,更是专门向镇上的老师傅学过一阵,因此手上的劲儿很准。
春英不是第一次被常喜按脚,但这次感受到的痛苦尤其大,要不是考虑到两个孩子都睡了,她准得叫出声来。
“越痛说明你压力越大,身体受损也严重。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按一遍。”常喜心疼地看着老婆说道。
“你每天也很辛苦,嘶!”春英不敢说话了。但她心里突然放松了一个角落,她还有老公心疼,她还有两个女儿。
按了好一会,春英的感受不再只有痛苦,而是变成了又痛又爽,渐渐的又变成了爽多余痛。
常喜时刻观察着老婆的神情,此刻就停了手,先把老婆的脚擦干,把她抱回床上,再把已经变凉的水倒掉。
重新回到卧室的常喜,察觉到老婆已经有了困意,他哄着说道,“别想了,快睡,我给你定了六点的闹钟。”
春英听到这话立刻陷入了安然的睡眠。常喜则把袖子挽了挽,开始给老婆放松手臂和腿部的肌肉。果然,站了一整天,又做了许多菜,手和腿都是硬邦邦的。
半个小时后,按摩结束。常喜重新倒了水,给老婆擦了擦身体,给她换上了睡衣,这才自己洗了洗跟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闹钟按时响起,春英猛地坐了起来,常喜也跟着醒了过来,出声说道,“别急,我昨晚给你擦了身,你现在先去洗漱,然后回来换衣服,时间还很早。”
春英下了床,觉得全身异常的轻盈,“你昨晚还给我按摩了?”
常喜点点头,“工作上的事情我帮不到你,但是,老婆,如果做不了就不做,你忘记咱们有银行卡了吗?我来养家。”
春英感觉自己重新充满了能量,她知道常喜是认真的。她生冬雪的那一年特别冷,公公婆婆不搭理,宋父的身体差,两夫妻没有人帮忙,常喜还得忙着地里的活,就这样的条件,自己一个冬天也没有沾过凉水。
“好的。如果不行,我就回家让你养。”春英说道。
常喜点点头,“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锅子里的水是热的,掺着凉水用。”
春英答应着去洗漱了,锅子里的水要在早晨六点保持热度,那必然有个人五点半要爬起来烧水,想到这里,春英的整颗心都变得滚烫起来。
洗漱好,换了衣服,春英给了老公一个香吻,“我去上班了,中午你来厨房拿饭菜,不用自己做。”
“好。”常喜抓住就要走的老婆,“记住,家里还有我呢。”
春英露出一个甜笑,“嗯嗯!”
春英是第一个到厨房的,她先把要用来过早的稀饭煮上,然后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就着昨天的所有流程,仔细回忆写下来,认真地总结自己有哪些没做好的地方,再思考今天会不会出现新的状况。
她太专注,以至于张妈在她旁边站了好一会又走掉,她也没有发现。
张妈的忙碌程度并不会比春英低,但她是经了几十年事的老人,闭着眼睛也出不了大错。看到春英仔细做的笔记,她在心里非常赞赏,并且隐隐认定,春英以后必有一番作为。
等春英仔细想完,厨房里陆陆续续来了人,她把笔记本收好,开始认真地安排准备工作,整个小厨房的秩序经过头一天的锻炼,已经变得更流畅了。
这一天,当然不是一帆风顺。有好几个跑菜生撞到一起,打翻了十几盘鱼,把提前多备的量都补上也还差一条。春英立刻吩咐那一桌先上其他菜色,然后赶紧让帮佣重新送条处理干净的鱼过来,争分夺秒的25分钟后,鱼顺利出锅,总算没耽误开席。
鱼的事情被完美处理,犯了错的跑菜生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春英的眼神都带着感激。但很快又有一桌客人说菜品太淡,要求厨房全部重做了送上去。
春英亲自尝了尝退回来的菜品,确定味道没出错,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妈走了过来,“全部加一倍的盐,那一桌都是老头,正常的味道对他们来说太淡了。”
春英愣了愣,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因。她仔细想了想,跟张妈问道,能不能先让他们喝杯自己泡的茶。
张妈让她先去泡来自己试试看,同时也要别的厨师先开始给菜加盐,做两手准备。
春英快手找来材料,直接上锅煮了,让人通知张妈过来。
张妈尝了尝煮出来的茶水,味道不好不差,重要的是喝完后嘴里清爽许多,不由地看向春英,“这东西没害处吧?”
春英连忙摇头,“这是我爸爸教我的法子,绝对对身体无害。”
张妈下了决定,菜不用改了,立刻给他们上茶。一刻钟后,传来消息,老头们安生了,开心地吃着呢。
春英有惊无险地过了头两天,到第三天,她感觉自己真的撑不住了。这天一点钟刚过,张妈通知她多安排5桌饭菜出来,一大帮远房亲戚没有提前知会龙家,兴冲冲地过来拜年了,两点半要准时开席。
春英有一瞬间是想直接撂挑子的,一个半小时,五桌菜,还是加塞。她问张妈有没有可能立刻就增加人手,张妈已经走远了,大声回道,“没可能,只有这些人,你看着安排。”
春英迅速镇定了下来,没关系,是情况强人所难,并不是自己没本事。仔细想了想,现有条件下,想要按照常规的贵宾规格置办这五桌宴席是绝无可能了,只能使个巧,安排成火锅和烤肉,把下锅里烫了就能吃的腊肉香肠以及新鲜的蔬菜海鲜肉类分别准备好,再煮一锅香辣一锅鸡汤两种锅底,准备好器具,一桌安排一个厨师,现场为客人烤肉和服务。
等张妈听完春英的安排,又看了看她准备的配菜规格,直接夸赞到,“春英,你可真聪明!”
火锅加烤肉的组合赢得了客人的满心喜爱,纷纷夸赞龙家会待客,把龙威也乐得不行,随后就跟张妈说,后面有些年轻的客人就可以按照这个标准来招待,张妈连连点头。
还有一些身份跟龙威差不多或者比龙威还高的客人,他们的舌头尝过各种顶尖厨师制作的顶尖美食,对普通的宴席看不上,要招待他们,才是最费功夫的环节。
本来这些客人会由专门请来的特级厨师负责招待,但不知道是谁突发奇想,要返璞归真,让厨房按照吩咐做几道平常人家的佳肴。张妈把这件事指定给了春英,“我仔细想过了,你来做最有可能让他们满意,思路就按照你第一次给夫人做菜的那个来。他们都是吃腻了好的,想尝尝糙的。但也不能真糙。”
春英领下了这个令人头疼万分的任务,她仔细想了一番,在材料里加了一部分养生的食材,又全程按照精细的方式处理,最后还认真地摆了盘,才让人拿走。
反馈是张妈的笑脸和大拇指,春英这才放下了心。
没想到的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在此之后,春英收到的要求越来越多,针对重量级的客人,张妈都会仔细地把对方的忌口和偏爱说清楚,有时候甚至还会带上这个人的脾气性格,然后再让春英制定适合他们的餐品。
春英是个脑子聪明,但从不偷奸耍滑的人,无论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她除了觉得压力大之外,总是尽自己所能去做好。就这样,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十五,春英帮各式各样的大佬做了各种专门定制的餐品。万事逃不过用心,她也收获了无数好评。
在春英顶着压力,日日从早忙到晚的半个月里,常喜的行程相对要松弛些。
早上起来,他会带着两个女儿出门,到周围各处去逛逛,一来当做锻炼,增加父女感情,二来也是为冬雪和小荷花丰富下春节的活动。唯一可惜的是,春英真的太忙,以致于父女三人常常说着说着就感慨,要是妈妈在就好了。
午饭和晚饭不用自己动手,每天常喜会按照约好的时间去厨房,春英会抽上五分钟空档帮父女三人仔细选几个菜让常喜带回家。一般午饭后,常喜会带着女儿们去修车铺,他在仓库整理了一个小书桌,冬雪可以写作业,小荷花可以自由涂鸦,他就在旁边修车。
七天的时间不到,常喜已经把第三辆要改装的自行车弄好了。复刻一样东西,对拥有机械天赋的他来说易如反掌,基本不需要思考,就能轻松达到和之前一样的效果。
在约定好的时间,那帮男孩又集体出现了,这次红黑双煞已经不再是想象,把男孩们都兴奋坏了。最后一个想改装摩托的男孩也彻底打消了顾虑,直接就把车留给了常喜。
摩托车的价格太贵了,常喜仔细跟他确认完全部改装构想和大致的估价后才开始动手。比起之前对待自行车,常喜变得温柔了许多,毕竟,这要是毁了,自己几个月的活都算白干了。
冬雪在寒假过了一半的时候,就写完了全部作业,开始专心地看课外书了。她拿着零花钱,给妹妹买了一个娃娃,又给爸妈分别买了件t恤,剩下的除了买书就是存在了爸爸特意给她买的存钱罐里。
三个人会在仓库里待到傍晚,然后回家吃饭。吃完饭,常喜在家里做家务,看看书,或者偷偷摸摸地做做梳妆盒,冬雪和小荷花对爸爸做这个已经不再好奇,不过都默契地没跟妈妈说。
有时候冬雪看书看太久,常喜还会使唤小女儿去偷袭大女儿的痒痒肉,然后跟着两个女儿玩闹一会。
女儿们睡下后,常喜会收拾好自己,然后随意地眯一会,等春英回来之后,给她洗脚按脚,再做个全身按摩。这样的耐心与爱护,春英不是第一次享受,在时光里累积的好,让她全身心地信任和深爱着常喜,也让她终于开始放手上辈子的悲怨,现在的她,只想在未来的每一天,都好好地守护常喜与两个女儿,留下更多美好。
元宵节这天,常喜在家煮了汤圆。当然,经历过炸圆子的事,汤圆是春英提前吩咐常喜去厨房拿的。冬雪和小荷花都吃得很开心,常喜也吃了不少,他们一家人都很喜欢糯叽叽的食物。
这天他拿着春英给的钱,带着冬雪和小荷花逛了逛商场,给冬雪买了一个新书包,又给两个孩子都买了不少的文具。
孩子马上要开学了,工地也即将重新开工,春英的忙碌也即将结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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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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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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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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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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