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因为偷窥、性骚扰等恶行被村里人扔到了酸枣枝堆上,折断在皮肉里的尖刺一碰如针扎,根本无法穿衣。
纸花娘子是刘家沟的,娘家姓潘,三十岁的样子,尚有几分姿色,因衣着时尚暴露,常常引来村里人的非议。
在农村,非议他人是一种极其普遍的生活消遣。
纸花娘子早已习惯了这种非议。自打嫁到刘家沟,各种非议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了她,先是娘家人贪图彩礼将她卖给了夫家,再是夫家先人缺了德代代有病不能人道,最后是自己水性杨花红杏出了墙。
众口铄金,有些事情说着、说着就成了真事。琇書蛧
村子里没法呆了,她利用自己扎花圈、做纸花的手艺,在车站街道的西头开了家花圈店,兼卖些纸烛香火殡葬用品,算是个营生。
一个农村女人有了自己的营生,不再靠男人吃饭,腰干子就硬了起来,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也就成了羡慕嫉妒恨。
非议也罢,流言蜚语以也罢,都是建立在虚构事实的基础上。可悲的说,强加在她身的传言却一个一个都变成了事实。
娘家母亲的确收了五千元的天价彩礼,自己那位人高马大的丈夫也真的是个银样蜡枪头,而且自己也在离婚无望的情况下开始伤风败俗。
刚开始时,她还有些害怕。不守妇道终究是天理不容的,如果放在过去是要被“浸猪笼,骑木驴”的。
可她发现,当那个叫嚣着要打死自己的丈夫,在自己提出离婚后立刻蔫了的时候;当那位口口声声要去自己娘家闹的婆婆,在自己说出她儿子不中用的时候;当那些骂自己不要脸出来卖的女人,在自己说出他们男人身体上某个隐密特征的时候;当那些白天义正严词打击自己的体面人,晚上一个个偷偷钻进自己纸花店的时候,她不害怕了。
人,一旦放下道德的枷锁,就变成了野兽。
她就是这样一头野兽,不断地撕下光鲜的人皮,露出丑陋的人性。
记得有一位高中体育老师,姓任,每周都会从她的店门前路过。
任老师仪表常常,正义凛然,起初从不瞧她一眼。后来在一位熟客的介绍下,红着脸来了一次,之后就彻底恋上了自己。
从任老师的口中得知,他是渭河边的任家渡人,家中除了妻儿之外,还有一位年近七旬的老父亲。
纸花娘子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除了钱以外,她只喜欢对方的身体和身份。
身体是物质上的,是可以体验出的来,它不但能带来许多神经上的美妙感觉,还能引发身体最敏感处的共鸣。
身份是精神上的,建立在不同身份上的遐想能给自己带来最大心理满足,就像吸毒后的瘾君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任老师就给纸花娘子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首先,他有强健的体魄。常年的体育锻炼造就了一身结实而华丽的肌肉,古铜色的肤色更显成熟为美,高大魁梧的身材带来无限的安全感。
其次,他有教师的名头。将一个为人师表的先生扒光,露出他最丑陋最阴暗的一面给世人看,这是多么骄傲的成就。
在这些成就中,许多人被钉在了纸花娘子的耻辱柱上。其中有满身臭汗的苦力,有衣冠楚楚的各级干部,有南来北往的生意人,有世居本地的庄稼汉,有血气方刚的黄口小子,也有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学究。
老学究最令她厌恶,吝啬、怪癖、虚伪。
任老师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学究,曾经是某校校长。
有一日,任老师因为学校接受上级检查,去晚了。结果刚要敲纸花店的木门时,突然发现门前停着的一辆自行车好生眼熟。
这是一辆黑色的飞鸽牌自行车,车把处缠了红色塑料胶带。
猛然间,任老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骑上自己的摩托跑了。他像是见到鬼,逃跑时又像是被鬼追。
真有鬼吗?有,就是那辆自行车。那是他的父亲的自行车,刚买了不久,很是珍爱,绝不会让他人骑用。
也不知是谁,将任老师的这个轶事传了出去,成就又一段耻辱传奇。
为了避免任老师这类事件的再次发生,有人给纸花娘子想了一个妙招。
让她准备了两个灯笼,一个白色的,一个红色的。如果有客人在,就打出红色的灯笼,如果没有客人,就的打出白色的灯笼。如果不方便做生意或者不想帮生意,就撤去灯笼,什么也不挂。
纸花娘子依计而行,果然没有再出现那种尴尬的场面。不过从此以后,街道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一个卖花圈的店门上,悬挂着一只大红的灯笼。
不知是身体疲倦了,还是生活有了品味,在放荡了几年之后,纸花娘子对客人有了挑拣,生人不接,未婚的不接,年龄大的不接,低贱的卖苦力的不接,衣着不整洁、身体肮脏的不接。
用纸花娘子的话说,她要接高贵的人。
什么是高贵的人?不欠钱,干净,说话文明。
在众多她以为高贵的客人当中,老杜是最中意的一个。
且不说老杜作为老光棍的持久火力,也不说老杜体面的着装洁净的肌肤,就说出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诗句,以及那份从不伪装的真诚,就足以令她心动。
她不止一次的说过,如果自己能够离婚再嫁,老杜是第一人选。
对于纸花娘子的话,老杜深信不疑。
谁不想堂堂正正的做人,都是让生活被逼成了鬼样。
老杜对自己的鬼样秉持放任的态度,对纸花娘子的鬼样却有些腹诽。
尽管他知道纸花娘子真心喜欢他,他也非常喜欢纸花娘子的温柔乡,但要他去娶这样的女人,却万不可能。
老杜心中的女人,可以不是冰清玉洁的少女,也可以不是守身如玉的贞洁烈妇,但绝不可以是人尽可夫的莺花。
丑陋的男人,自己可以眠花宿柳,却不许自己的女人不安于室。
三天后,老杜走出了纸花娘子的店。他不能在那里呆太久,人家还要做生意。他没脸回村,想想又无处可去,就咬了咬牙,上了开往西安的长途车。
老杜的娘虽没给老杜留下多少财产,却留下了许多继父。尽管这些继父已经死了,但他的儿女尚在。他们或长或短都与老杜做过一家人,做过他的兄弟姐妹,虽然大多数已经认不出他或者不愿意认出他,但还有一两个愿意认他。
西安,就有一个愿意认他的兄长。
老杜离开以后,两名操着河南口音的外地人进了纸花娘子的店。当天晚上,纸花娘子的店就撤去了灯笼,从此不再悬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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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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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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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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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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