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原本平静如湖水的眼,此刻像被冷风吹皱了,弥漫起灰沉的雾。
温宓碰上他的目光,心尖微微一颤,慌乱地躲开,胸口鼓噪个不停。
为何这样看她?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她后退一步,又福身行了一礼,轻轻说道:“宓儿已有婚约,不好再与二爷亲近。”
温夫人闻言失笑,招她过来搂住道:“你这孩子!桦儿与你本是两小无猜,各自以兄妹相称,旁人还能说三道四不成?别是听了谁的撺掇,才与你二哥生分了。”
温宓却始终摇头,眸光柔软而坚定,轻声道:“不敢。”
宁桦移开目光,白皙的指尖微微蜷缩,低头垂目,强行压下眼底汹涌的情绪,抬起头时又是一片平静。
“无妨。”
淡淡的两个字,如冰缀玉,冷冷清清,像他自己一样的不悲不喜。
温宓觉得浑身不自在,随即向温夫人道:“女儿匆匆赶来,嫁衣才绣出半朵牡丹,眼下要回去继续做工。女儿告退。”
“去吧!去吧!”温夫人笑得开怀。
待温宓离去,温夫人才去看宁桦,想再寒暄一二,却不想不看不要紧,一看,咯噔吓了一跳。
只见他的右手正紧紧扣着圈椅扶手。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此刻却青筋凸起,五根手指用力绷紧,圆润的指甲中渗出瘆人的血迹。
再往上看,薄唇紧抿,浓眉双锁,两丸漆黑的眼珠一圈圈漾出冷意。
温夫人惊了一惊,犹豫片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面前的人却突然起身,躬身作揖道:“既如此,桦便回府向祖母复命去了。”m.xiumb.com
“…”温夫人一怔,“是,路上千万仔细些。”
宁桦颔首,然后转身离去,温老爷连忙跟出去相送。
路上碰上从小门匆匆进来的一行人,定睛一看,竟是出嫁三月的温容。
温老爷当即没有好脸色,温容低着头不敢吭声,向宁桦行了一礼。
“宁二哥。”
宁桦点头,淡淡笑道:“容妹有礼。你大婚时我因公事缠身未能相送,早该与你说声恭喜。”
温容勉强笑了笑,垂眸见宁桦手上似有血痕,心中一惊,“二哥的手是怎么了?”
“不慎刮破,不碍事。”
宁桦脸上的笑淡了些,轻轻把血渍抹去,然后让温老爷留步,自己沿路从正门走了。
温老爷收回目光,睨她一眼,阴沉沉道:“都嫁出去了,还回来做什么!?”
温容小声说:“我回来看看母亲,听闻母亲与小妹受了伤,我心中急切,便赶忙回来看看。”
温老爷重重冷哼一声,越过她径直出府,倒也没再说别的。
一见着温夫人,温容眼中的泪水便止不住了,哗哗往下流,一下扑进母亲怀里,哀哀哭道:“母亲,母亲!”
温夫人也是两眼含泪,搂着她哭道:“你也知道你父亲的驴脾气,那日他不让人出去,铁青着脸谁也不敢吭声,好在你妹妹不顾他喝斥硬是跟出去送你,不然你在婆家恐怕脸面全无……”
温宓得了消息,早带着喜鹊杜鹃匆匆赶来,一进门便喜悦地叫了声二姐。
姐妹两的手紧紧握在一处。
“听闻那日我走后你便病了一场,姐姐无能,不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不要怪姐姐。”
温宓轻轻摇头,见她面露悲意,不禁凝神,“二姐可是受了委屈?”
温夫人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温容抑制不住,眼泪扑簌簌流下,捂着脸呜咽哭道:“那刘家一家都不是人,新婚三日刘坤便出去寻|花问柳,我不过说了一句,他便动手打我!
婆婆非但不说他的不是,反而怪我僭越本分,恶仆撺掇刘坤打骂我,我心里酸苦,却不敢对谁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温夫人听得心焦,拧眉大怒,“那刘坤生得人模狗样,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腌臜东西!”
温宓道:“此事,还得娘家人为二姐撑腰。”
随即招呼人来,轻声吩咐了几句。
温容抬起婆娑的泪眼,摇头道:“小妹,这样,恐怕让我与夫家更生嫌隙……”
温宓安抚道:“二姐放心,那刘家不吃个教训,怎会收敛?”
没过多久,派去的人便回来传报:
在小芸馆把寻|欢作乐的二姑爷抓个正着,眼下正五花大绑往刘府押去。
“那个婆子呢,买来没有?”
“刘家畏惧咱们,奴才不过一吭声,他们便忙不迭把人送来了,分文不敢取。眼下那婆子就在外头候着呢!”
“叫她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棉夹袄畏畏缩缩的婆子挪步进入,抬头瞧见满室珠光烨然,还有三个金雕玉砌的美人,当即俯身跪拜,颤抖道:
“见过贵人!见过贵人!”
温宓笑了笑,亲自上前扶她起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是刘家人,得二姐夫器重,来了温府便是贵客,我们该好好待你才是。”
随即吩咐喜鹊:“去安排人给刘婆做身体面衣裳,再拿我红木匣子里的几件首饰赠给刘婆。”
刘婆再度诚惶诚恐地跪下,连忙磕头道:“多谢主儿!多谢主儿!”
方才那个去办事的下人递上一纸契约,低声道:“主儿,这是刘家给的卖身契。”
温宓接过,柔和笑道:“辛苦你一遭,下去领赏吧。”
下人迭声道喏,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刘婆也被喜鹊领走。
温容一看那恶仆的卖身契,顿时又心酸地哭道:“小妹这是作甚,买家来把她供着吗?”
温夫人脸色沉沉道:“不如发卖出去!”
“来者是客,我们应以礼待之。”温宓笑着摇头,“听人说城南的屠户还未娶妻,我们何不当一回月老,成全一桩好姻缘?”
温容与温夫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到底打什么主意。
刘婆在温府被奉为上宾,短短两日便神气了起来,听温夫人说起城南的屠户,当即转溜着眼珠子盘算起来。
她如今在温府受人敬戴,左右年纪上来了,何不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一来往后有个托付,二来男人也会顾忌温家而不敢亏待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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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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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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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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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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