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海南跨赤道,夤夜静坐,张眼眺望,银汉迢迢,横贯南北,宛如奔腾的急流,一泻千里,璀璨无尽。边境珊瑚火红绵延,绮丽旖旎。他把此处当做宝地。在这里,他认识了赑屃。
少年赑屃貌若好女,眉目娟秀,莞尔恬笑着,站直身体,头顶只到他的下颔。
他很喜欢笑,要不就是非常平静,冯如从没见赑屃苦着脸,落过泪,谈起自己亲生父母,亦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口吻。
“我有一个义父,他待我很好,悉心教导,严慈并济,就是过于忙碌,等我长大,我一定要替义父好好分担。”
赑屃说起自己的义父,面上绽开笑容,不禁意,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冯如笑起来,赑屃连忙抿住唇,腼腆地笑了。
三百五十年前,东海战败,苟延残喘一百多年。海中物资不丰,君臣离心,睚眦身死。以玳瑁、赑屃为首的势力,重新在各界布置暗棋,冯如乘机偷溜上岸,躲到雷州,机缘巧合下成为修士,百来年,修炼有功,左右逢源,在雷州混得风生水起。全因凡心未泯,沾染红尘,现今家中已有妻儿。
那枚金黄色棱形香包,做成宝塔粽的形状,外缠五色丝线,下垂红色流苏,缀之玲珑数珠,普普通通,却盛满家人的祝福。
它是自己女儿的拙作。临出门前,它尚未完成。
密密的汗,从额头爬下,洞穴冷风一吹,如蛇粘附。冯如止住颤抖,仰头盯住黑暗里的那人,“你想知道什么?”他问。
“东海的七殿下,让你接近孙临清,是想干什么?”
“我遇见孙临清,实属偶然。”www.xiumb.com
“不说实话?”那人笑了笑。黑暗里走出一个戴面具的人,全身被宽大黑袍笼罩,立领将脖子也遮得严严实实。他的面具,白底树皮,绘制蓝青色线条,两相对称,仿佛一个迷宫,又像某种符咒。
“你呢,是想干什么?”冯如反问。
神秘人不说话,好若冥想,手心慢慢收紧,握住了那颗香包。
冯如瞥一眼,目光落在面具诡异图案,天旋地转,脑袋迷怔。他急忙闭眼,嘴唇不由自主地开合:“接近孙临清,拿五行门的阵防图。”
“拿到了?”
“没有。”
“那他打算怎么办?”
“上头的心思,我不敢探听。”
赑屃打算从黄海、渤海进攻,兵贵神速,攻克人族首都?那人猜想。他出声试探:“赑屃真是意想天开,竟妄想绕开流波。流波北上,以卫京畿,他靠什么法子牵制住流波诸修?……鸿水君?”
后背衣裳涔涔渗透,冯如满头沁汗,埋首凝默不语,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掠了眼冯如的神情反应,“看来是了。”
那人负手走了两步,眸光几回逡巡,“北有鸿水,南有长江,两面夹攻?”他笑道,“打的好算盘呢!”
洞穴另一头,有人匆匆赶来。手下悄然耳语:冯如的家人不见了。
能在我手下抢人,必是料敌于先。莫非,赑屃特地送冯如上门,迷惑他界,暗地行的却是声东击西之计?面具人步出黑暗,仰望洞穴涌入的亮光:四海兵力有限,且看主要兵力最后集中何处……
“带冯如回去。”
冷风掠过李旭脸颊,他仰首上望,三名面具人伫立云端,其中两名夹带冯如,静候指示,为首那人手一挥,便匆匆腾云而去。
“把人留下!”二弟子李凌腾跃而起,伸手去抓,却哪是他的对手!但见衣袖随意一挥,李凌便直直栽倒下来。
“师弟!”李旭忙唤。
“算我送你的另一份大礼!”面具人笑道。
“你把他怎么样了?”
“人越少,你不是更容易上位吗?”他哈哈大笑,纵云飞逝。
火原仓促赶至,原地,抱着李凌的李旭满脸泪痕,哭诉道:“师父,冯如找了帮手,我们寡不敌众,二师弟还……”
海底热液喷洒,面具人目送冯如进了新建的牢房。他抚摸岩柱裂缝,那是风氏与耆老打斗留下的。
手,忽而抽搐,他捂住自己下臂,紫黑鳞片层层覆盖,血红游丝蔓延至指腹,在强力压制下,徐徐退散。一道鲜红伤疤横亘小臂,食指长短,随鳞片褪去,亦消失不见。
摘落面具,那人缓缓吐息,低垂的脸庞,粗糙暗黄,颧骨瘦削,唇色添了份苍白。
“师父,”许宁汉喃喃,“您要和,我要乱,我们师徒俩好好较量一番,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
山顶木屋,门窗大开,樵风徜徉。耆老背手而立,记忆倒腾回十六年前。村庄人声鼎沸,众人奔赴打水,赶去救火。有个少年人,抹去嘴角血迹,眸光阴鸷,他冷笑着说道:“师父,徒儿没有目的,只是看见他们三兄弟自相残杀,便觉高兴!”
耆老一直没有告诉芸初,她的师兄,是何许人。
许宁汉,是他教养的第一个徒弟。三十年前,大明气温骤降,北方酷寒,南方旱涝,瘟疫横扫数城,灾祸一桩连着一桩,每至日落偏西,妖魔肆虐,人不敢行。
耆老行至一处村庄,漫天飞灰,人迹断绝,草舍传来幼儿啼哭。许宁汉趴在地上,身畔横着一只瘦鼠尸骨,不远便是一名女子横躺的尸体。
观其年岁,可能是孩子家中的女性长辈,或许,是母亲。女子尸身腐烂,死了有一段时日,右乳不知被什么动物啃掉了半边,大约是老鼠吧!
小宁汉伤心欲绝地哭着,满嘴涎水混着血肉,见他进来,瞬时停止了哭闹,用含泪的大眼睛打量着他,小手一松,老鼠半死不活,拖曳残身。
孩童视若无睹,咿咿呀呀地叫着,伸展藕臂,想要耆老抱。
生命求存,自然本性。耆老无视其身上脏污,一把抱起,袖子遮挡风沙,带回住处抚养。
许宁汉幼而早慧,极擅察言观色,哄人欢心,下山后总能不费一文讨来零食衣物。他常躲一隅,与昆虫野物嬉戏言语,耆老不察,只当他孩子心性,却未曾看到昆虫翅膀、肢体散落一地。
他厌恶圣人道理,人前称颂,人后鄙夷,扔书在旁,懒得一顾,倒对奇技淫巧、法术灵宝颇为上心。
许宁汉十岁开始,频繁下山,一日,手沾鲜血,在水缸旁边洗手。“怎么弄的?”耆老忙走过去,拉起许宁汉双手查看。
“师父,没事,刚才跟小虎他们去打猎了。血是那些猎物的。”
耆老内心不喜,按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春季万物生发,不宜狩猎,不应血食。”
许宁汉怔了怔,笑弯了眼,瞧上去分外伶俐乖巧。“孩儿知道了。”他应道,“敬自然——春季万物萌生,禁伐木,毋覆巢,毋杀孩虫。”
他一直不知道。他的徒弟,是如何一步步变成那样的——凭口舌之能,迷幻之术,挑唆凡人残杀,毫无悲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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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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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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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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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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