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月站在葳蕤的庭院里,偏头望来时,舜华容颜浸润于月色,如瓷莹润的肌肤似乎会发光,她静静凝睇着里屋中的白扶苏,与夹枪带棒的话语不同,她此刻眉眼柔和,神情恬淡,宽松的袍衣含风浮动,飘然而立,似从月宫来。
“卿之所愿,无有不从。”
白扶苏站起身,缓步走近,“……这种话,我猜你应该也听多了。”
渠月笑而不语。
“阿月,我们做个交易吧。”
白扶苏在距离她一步的位置停住脚步,净水的瞳里有着神佛一般的通明悲悯,“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作为交换,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那算了。”
渠月果断拒绝,“虽然善士你长得好看,又确实位高权重,大概是很多人倾慕的对象,但我这个人,最是专心不过,即使二师兄是你口中的‘赵氏余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可我还是喜欢他,还是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我救不了他,只能陪他一起死,也是我心甘情愿。”
“所以,善士与其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早点洗洗睡。我与二师兄……我们之间的情意,乃是万中无一的命中注定,除非死亡,不然,这份感情永远也不会断绝。”
“……如果说,我不介意你念着他呢?”
“我介意。”
“这世上,断然没有心有所思,却还跟旁人黏黏糊糊的道理。”
说罢,渠月鄙夷扫他一眼,撇嘴离开,不停腹诽,真不愧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玩得真开!
这哪里是“小观音”,分明是“欢喜佛”!
白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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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贞最近非常高兴。
不仅因为他们归期既定,她的扶苏哥哥很快就要远离那个轻浮道姑,更因为她昨日接到嫂嫂来信,说她要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所以,现在瞅见渠月诌着理由从扶苏哥哥那里骗钱骗喝,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对仍蒙在鼓里的她报以高高在上的怜悯,心中得意冷哼,作吧作吧,这种胡作非为的快活时光,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那些教坊管事最会磋磨人了!
白贞背着手,亦步亦趋跟着渠月身边。
今日,那个轻浮道姑一改往常,换了身深色的衣裳,鸦羽长发松松散下,只在发中用红色发带随意束了束,淡然出尘的气质油然而生,仿佛隐居于世的高人,令人侧目。xǐυmь.℃òm
白贞有一瞬间晃神,恢复正常后,偷偷捏了自己大腿一把,暗骂自己不争气,居然会被她的表象迷了眼,旋即泄愤一般,畅想着她以后会经受的苦难日子,重新发出得意的哼哼。
渠月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反手给她一个脑瓜崩:“你猪吗?”
白贞眼前一黑,捂着嗡嗡作响的脑壳,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哇哇跳脚:“……你竟然打我?!不对,你还骂我是猪……你才是猪!你是贪慕虚荣的猪!”
渠月不以为意,掏掏耳朵,丢给她一句“只有猪才会‘哼哼’叫”,再次朝后山去。
白贞尖叫着扑上去,被赵钱二人手疾眼快拦住。
他们说着息怒的话,任打任骂,就是不让她过去。
眼见仇人离开的背影越走越远,亲手报仇已成奢望,白贞悲从心来,伤心地抹眼泪:“你们竟然护着她……呜呜呜,她不就是好看点吗?这才几天啊,你们就叛变了,呜,我一定要告诉扶苏哥哥,让他治你们的罪!”
说着,哭着跑回白扶苏住的侧厢。
赵钱二人对望一眼,也不争辩,乖乖跪在侧厢门口。
不多时,白贞眉开眼笑走出来,除了眼眶微红,再也看不出一丝气恼的模样。
她居高临下瞅着跪着的二人,宛若斗嬴的公鸡,趾高气扬:“扶苏哥哥说了,今日姑且让你们就跪在这里,等回京之后,就把你们丢给章将军操练!哼,让你们吃里扒外!”
直到她抬着下巴,背着手,悠哉悠哉走出去,赵钱二人紧绷的背脊才缓缓放松,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的心,白姑娘不明白没关系,殿下理解就好。
“说起来,这样放任不管真的好吗?”钱左犹豫问出声。
“殿下既有吩咐,自然要按殿下的命令行事。”
赵白道,“再说了,那不过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经过这些年打压,早已不成气候,就算他们百般筹谋,也敌不过殿下和夫人的算无遗策。”
钱左瞅着四下无人,小声道:“我并非是担心他们,而是担心……渠月道长被他们策反。依着渠月道长那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架势,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刀。这可不是我多想,如今正是特殊时候,他们突然传信给渠月道长,十有八九是想趁着最后机会,对殿下出手。”
“你以为殿下是何等人?你能想到的,难道殿下想不到吗?”
赵白瞥他,“你有这种担忧,完全是对殿下的侮辱。”
“可……”
“而且,我不觉得渠月道长会是一把好用的刀。”
“不好用?你是说殿下并没有对她多看一眼吗?”
赵白没有继续解释,不想跟傻子说话。
钱左挠挠头,有种跟不上他们思绪,以至于被排除在外的委屈。
在他们窃窃私语时,渠月已经按照传书指示来到了后山,并一眼瞧见了等在古色木槭下的二人。
翠冠如盖,绿枝低垂。
密荫下,男人抱剑而立,表情冷肃;女子似有不耐,不停踱步。
他们二人都穿着方便行动的武者劲装,身形结实,气息沉稳,看起来绝对等闲之辈。
渠月正迟疑自己是否要靠近。
虽然他们用着二师兄跟自己的通信渠道,但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二师兄说认识这样的人,出于一些考量,渠月不太想靠近。
然而,不等她下定决心,那二人已然发现了她。
眨眼间,他们就来到渠月跟前。
渠月悚然一惊,下意识后退。
“殿下!”
不等渠月反应过来,他们二人已经齐刷刷单膝跪在她跟前,虔诚叩首。
渠月想避开,后背却撞到树干,避无可避,她干笑:“……你们认错人了吧,我这只是接到传信,有人说要带我去见二师兄,我才会过来……至于殿下什么的,你说的应该是那位叫白扶苏的善士吧。不过,他现在人还在谷里,如果你们想见他,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引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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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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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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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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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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