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回了个哈欠,扭头舔她的脸,酥酥痒痒的,惹得她哆嗦发笑,等彻底给她洗完脸后,灰狼继续舒展了个懒腰,埋头大吃起来。
渠月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指一下一下梳着它油光水亮的背毛:“这段时间,还是不要靠近我住的地方。本来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见你的,只是,鉴于之前你已经见过那人,不管他是故意掉下去的,还是被你吓进去的,我都得防备着他秋后算账。正好他现在说出不会迁怒我的话,那我自然要打蛇随棍上,做出相应的姿态——后山这里,有我喜欢的东西。当然,这并不意味我相信他们,相反的,我很怀疑他们是故意说出这种话,想要我放松警惕,然后在我以为自己会逃出生天时,一棍子把我打死。所以,你的居所一定要更换的频繁,不要老是呆在一个地方,更不要吃任何莫名其妙出现在山上的东西。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m.χIùmЬ.CǒM
灰狼吧唧吧唧的同时,轻声呜嚎,似在回应。
渠月重新恢复笑模样,轻声道:“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最近我心里一直很不安,尤其特别担心你。”
“悬在我头顶的刀子终于要落下了,就目前来看,我可能不会死,但我总觉得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那些人费尽心机养我这么大,可不像是会任凭我化险为夷,从此海阔天空的样子。”
“我本身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管将来遭遇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感到痛苦,亦或是绝望,一切磋磨只会让我更清醒。我从不怕自己出事,只是辗转反侧的担心你们。自从黑子走后,就只剩下咱们仨相依为命。有时候,我也会在想,如果你们也是人就好了,是人的话……”
话说到一半,渠月自己就先笑了,“是人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同你们交好……”
渠月又絮絮叨叨跟它说了很多,离开之前,忍不住捧着它毛绒绒的大脑袋,再三叮嘱:“黑子它们的坟墓,我会照顾好。之后……只要有任何异常,你都要先保重自己,不要管我,也不要管黑子它们,跑,努力跑,只要你还在,只要你们还在,我们终究是会再次相见的。”
灰狼顶着血渍呼啦嘴,又将她好一通舔。
渠月在山上待了很久,直到暮色降临,才带着小半筐山莓,施施然回了院子。
然后,就被等候已久的掌门张渠明打劫走一半果实。
“阿月,院子里尚有客人在,哪有主家吃独食的道理?”瞧着她似有不服,张渠明耐着性子,轻声劝。
白贞得偿所愿,一口一个山莓,冲渠月笑得见牙不见眼。虽说这山莓口味也就那样,也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瞅着渠月不痛快,她就高兴了,笑呵呵附和:“就是就是!可不是我心存偏见,渠月道长,你瞧瞧张观主,多么不矜不伐啊,再瞧瞧你,轻狂无状,明明是同一个师父教养出来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白扶苏坐在一旁,手里捧着细瓷茶盏,默默看着,并不插话。
渠月瞟白贞一眼,低垂头颅:“……这是我准备当晚饭吃的。”
张渠明不赞同:“胡闹,晚上只吃一点果子怎么行?”
渠月别过头,抿着唇瓣,不说话。
张渠明叹道:“那东西毕竟是野果,酸性重,吃多了容易酸牙……”
“嘶——”
他话音未落,白贞就已经捂着下巴抽气起来。
很显然,娇贵无知的小公主被酸倒了牙。
渠月偏过头,点漆的眸子噙笑眯起,似乎有些震惊地将她上下扫了一通,随后信服回道:“掌门师兄说的没错,是我太失礼了。”
接着,她让随侍一旁的婢女们把山莓都清洗了,摆在院中石桌上一起,最后,还叫来窝在厨房里,鲜少出来晃荡的陈厨,噼里啪啦点了好些菜。
白扶苏有些受宠若惊,她刚刚点的菜里,有些是符合他口味。
张渠明望着摆满桌子的菜肴:“……你吃得了吗?”
渠月:“没关系,你可以打包带走,放心吧,我不介意你分给小徒弟们吃。而且,善士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说是吧?”
白扶苏自是风度翩翩回答:“当然,只要观主不嫌弃,随意便是。”
他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只余白贞一人,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捂着一张口就酸得直流口水的嘴巴,可怜呜咽。
膳罢,暮色渐深。
渠月净过手,捡了一册话本子,坐在白扶苏下首处,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白贞在跟着张渠明回上清观时,忿忿对渠月做手势,示意她等着。
渠月似有所感,抬起头,目光清亮,越过层层暮霭夜色,冲她粲然一笑,抬手从身旁果碟中捏起一颗山莓,慢条斯理放入嘴里……
意有所指的动作,气得白贞想打人。
渠月唇角不自觉微微翘起。
看人吃瘪,从来都是那么有趣。
等窗外蛙鸣虫吟声渐嚣,也到了渠月回屋休息的时候。
“阿月,我很快就要回京了。”白扶苏道。
渠月停下脚步,先道了声恭喜,旋即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善士离开的话,我也终于可以出谷去了。说起来,因为需要照顾善士的缘故,我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踏出上清观一步,每天都是看着同样脸庞的人,即使善士面若好女,世所罕见,我也看腻了。”
白扶苏安静望她,似乎没听出她话语间的嫌弃,眉心朱砂痣熠熠生辉,净水的眼瞳中亦似有星河涌动:“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阿月,你知道的,你不属于这里,更不应该留在这里。”
房间里,橘黄色的烛光静静燃烧。
渠月回视着他,二人四目相对,良久,她缓缓开口:“……这种话,我听过很多次。”
“我长得这么好看,即使名声不好,仍不乏对我一见钟情者。他们都是那样热切地想要带我走,想要给我更好的生活,想要将我珍之重之的安放,从他们嘴里,我听到了这世间最美好、最动听的情话……”
“我很感动,然后,我问他们,既然我如此重要,那么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他们说,愿意。”
“于是,我十分感动地为他们递了刀。”
“他们却立刻反悔了,恼羞成怒骂我有病,骂我不知好歹。”
“可善士,我怎么就不知好歹了?”
“二师兄虽然嘴上没说过爱我,非我不可的话,但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是他奋不顾身救了我。为我去死,这是连我二师兄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怎么轮到嘴里不停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他们却做不到?如果他们的极限就在这里,我又为什么要放着从小到大一直仰慕的二师兄不喜欢,反去将就他们?”
渠月掸掸衣袖,点漆眸子映着烛色暖光,漫不经心看入白扶苏眼底,轻描淡写道:
“过去的事,我本不想再提,挺没意思的。只是,善士今日又提起了这话,我就挺好奇的,如今的善士,又能为我做到几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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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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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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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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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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