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苏何仲上学的时候会经过这里,但绝对是经过,不会走进来,今天为什么要拉着冯明来这里?也没什么,就是味道有点重。
三位阴司司主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走到巷子尾,苏何仲这才松开冯明的袖子,小跑了两步对着阴暗处喊道:“小流年,小流年,快出来,我先生来啦!”
几位司主心中了然,这巷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听到苏何仲呼喊,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比苏何仲还要小的孩子,浑身衣衫褴褛,马上十月了,身上还穿着单衫,浑身黢黑,只留下两个眼睛在那里滴流转,脚上踩了一个算不上鞋的鞋,用粗糙麻绳绑在稚嫩的脚上,从孩子的眼睛里能看出,还有光。
被苏何仲称为小流年的孩子,走出后完全没有怕生,而是直接越过苏何仲,对着身上穿着由神仙衣变成的黑色大褂,啧啧称奇。
“这衣服要是偷了拿去卖,少说三两银子,不!五两!”小流年一拍大腿,像是在对这件衣服盖棺定论。
冯明向苏何仲投去疑问的目光,指了指围着他转的小乞丐。
苏何仲拱手作揖,“先生,我是在上学途中遇到他的,他说自己是个乞丐,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我就拿我那三枚铜板请他吃了两个包子。”
“他还说以后在这条街上由他罩着我,以后就是我大哥了,可是我一问,他比我还小两岁。”
“我是想问,先生你能不能.....能不能...”
冯明心中了然,微笑道:“你是想让我收下他?”
苏何仲抠着手指,小声点头应道:“嗯。”
冯明后退一步,蹲下身,双指轻点,那个像是有多动症的孩子便安静下来,与他对视,“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乞讨,爹娘呢?”
那个小流年一屁股坐在墙根,蹭着墙上的青苔,蛮不在意,像是在给自己挠痒,“你是我小弟的夫子?”
“跟我去书院看的那些有些不一样啊,你比他们年轻!”
冯明依旧微笑:“大人问话,要认真回答,不对吗?”
小流年双臂环胸,脑袋侧过另一边,斜楞了冯明,“大人,我是个小孩,哪懂什么人情世故,哪懂什么规规矩矩啊。”说话之时,很是老气。
冯明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五两纹银扔在地上,咯噔咯噔响。
小流年一把扑了上去,饿虎扑食,将银子放在手里使劲攥着,确认是真银子,转过头对冯明磕头谢恩:“谢君子大人打赏钱!小的在这给您磕头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见发财,二龙戏珠!三阳开泰!四喜发财!五......”
冯明用玉扇挡住了要继续磕头的孩子,止住了他嘴里那些路边乞讨的喜话,“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
小流年站起身,掸了掸腿上灰尘,当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油黑,靠在墙边答道,“我姓慕,自打记事儿起,我娘就管我叫小流年,那我应该就叫慕流年。”
“至于我爹,当兵,打败仗死了。”
“我娘,我爹打败仗,自然也就守不住家,人家为了泄愤,把我娘也杀了。”
“嘿嘿。”慕流年说完,张开他那口满是黄牙的嘴,对着冯明嘿嘿笑。
“败仗?你是夜郎中人还是?”
慕流年扣着手,小声说道:“俺娘不让我说,但看大人您这么豪气的份上,我也就说了。”
“这京卞城以前是山赵广延城,都有两广之命,赵国败,我爹打了败仗,那就是死了嘛,城破之后,那些兵爷说什么城破烧杀抢掠归军三天,也没个停。”
“他们将我绑在家外,一个个轮流进我家,我就只能听见我娘的哭声,等到有别的军队来接管城池时,他们走前还顺手把我娘杀了,嘿嘿。”
“军爷嘛,有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军爷,也就十几岁,与街上那些混混差不多,看我还小,那时候我才五岁,也就能记个事,但我记住这位爷在走之前把我放走。”
“那些军爷离城的时候,还不忘在我家棚上扔一把火,还真地道,给个暖和窝死,但也没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去寺庙乞讨的时候听那些老僧人就这么劝那些有钱当猪宰的香客。”
“乞讨流浪嘛,也挺好,平日里往酒楼门口一蹲,有小二爷看你可怜,喂我点残羹剩饭,万一哪天运气好,还能捡半条鱼,那可就够吃两顿的!”
“要是实在不济,就去那些大户人家,从狗洞钻进去偷些在人家眼里不值钱的物件,拿去典当行当了,人家给我当据我都当擦屁股纸用,反正也没钱赎。”
“困了就拿一些破骨头跟街上的流浪狗买些地方,除了有点尿骚跟臭味,不管天冷天热,那狗窝里温度正好的嘞!”
孩子一边哭,一边笑着说道。
冯明接着问道,“那你以后长大想干些什么?”
孩子举起那锭银子,可是箱子里没点阳光让他欣赏,很是烦躁,“长大?长大干嘛?我这个岁数街上的人见我都会给我口吃的,等我长大就没这好事了。”
“你看那些街上的混子,平日里学那什么江湖大侠,学出个屁!我要是打得过他们,拿把刀歘歘歘把他们都砍了,比那街边屠户片半扇猪肉还快!让他们欺负我,我好不容易捡到口吃的,他们也要扔飞让我捡回来,别看我每次都笑得开心,我这都记着呢!”
“这位有钱的大人,我给你说,你是没见到过,平日里那些街上翻云覆雨的混混,见到那些戴斗笠穿长袍,腰间挂把刀剑的江湖中人,眼睛都要看直了,跟着人马屁股后面吸了两口马屁,就当自己是江湖大侠了呢。”
“我要是那脾气不好的大侠,看他们那样,出手都脏了我的刀!我让我那马两个厚蹄子一撅,我蹬死他们!”
“那个啥,大人,马也跟驴一样,会撅蹄子吧?”
慕流年看向冯明,笑的十分真诚,双手自己都不知已经攥紧。
冯明双眉紧皱。
“释玉大师,你说人本善,还是人本恶?”汪洋突然对身旁的释玉问道。
释玉想了一想,认真答道,可不是佛家之理,而是儒家圣人言:“人之性恶,其善伪也。”
“儒家荀圣人有言,性也者,吾所不能为也,然而可化也。积也者,非吾所有也,然而可为也。”
“此为为伪,又有圣言: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荀圣人以顺从欲望发展而论,导致天下混乱,而人的各种欲望又是人性最基本的显现,故人性为恶。“m.χIùmЬ.CǒM
”可又有性善论,也是一位儒家圣人,乃是儒家孟圣人。“
”孟圣人在《孟子·告子上》中有言:“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
“由本心论本性,由不忍之心说出‘四端’之说,所以人才有仁义礼智四德,即将善这种本性看做生而有之。”
“这二位圣人所言都对,皆是人间大道,你若问我可参多少,口说圣人言,怎么说都不难,但参悟全无,若今日真有一位儒家君子又或者是儒宫大学士,即可抵问你今日之题。”
汪洋听着释玉如此认真回答,点了点头,而后问道:“那你觉得眼前这个孩童,已是善,还是恶?”
释玉犹豫了一下:“出家人不打妄语,在我看来,恶。”
“其幼年之时心志就已然扭曲,满是打杀仇恨,这种人不掌权还好,若是掌权,如掌杀人刀。”
“但恶也终归有理,我当初也因为仇恨坠入魔道,不可一概而论,也不可一刹否决,这只是我的一些看法。”
圆滑,正反都说了,你还挑不出道理。
汪洋点点头,微笑着向前走去,“既然释玉大师说恶,那我便说善,你我二人打一个小赌,并无赌注,只是说这位孩童究竟善恶,我来收养它,但绝不会影响他人生大道!”
汪洋走了过去,冯明听得清楚,自然让开了身。
汪洋也蹲了下来,看着墙边的慕流年,“你愿意跟我走吗?只要跟我走,你就不是人见人欺负的小乞丐了。”
慕流年看向这个身穿如富家翁的男人,“真的?”
“有钱老爷,我知道看上去您这就是个有钱的主,但玩笑可不经开,之前还有位爷说我汪汪两声就给我一两银子,到最后还不是寻我开心。”
汪洋没有过多解释,“当真,我说到做到。”
站在慕流年身后的苏何仲看向冯明,冯明示意不要担心。
是啊,善赏司司主要带走一个孩子,说是天大的机缘也不足为过。
见他还在犹豫,汪洋拿出怀中的那笼蛐蛐递给了慕流年,“给,这个送给你,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慕流年接过蛐蛐笼,看着里面金黄壮大的蛐蛐,满是惊奇,他去城外捉蛐蛐可没见过长得有这么好看的蛐蛐,这腿,这两根须子,卖给城中那些斗蛐蛐的老爷都不知要多少钱!
嗨呀,还买什么,有这个蛐蛐他自己都能开一个台去了。
他手里的那笼蛐蛐要是知道这孩子想要拿它去摆擂台估计都要晕死,你见过拿一只入山的得道妖精去斗蛐蛐的吗?
“好,我跟你走!你不能骗我!”慕流年一手攥紧银子,一手轻握蛐蛐笼,肯定道。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汪洋记名的弟子了,不用行什么师徒大礼,也不用奉茶磕头,因为以后就没那么多人让你磕头了。”
汪洋毫不介意的牵起孩子的小脏手,像是在许诺什么。
几人一看事情告一段落,李玄遂走了过来,对着冯明问道:“你是等会回阴司,还是跟我们一起?”
冯明则是眉头一挑,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几位大人等我送完何仲,再一起回呢?”
也对,这位查察司副司主说的也很合理。
等到冯明留下一尾天狐假身在宅邸,安顿好苏何仲一切事宜后这才走出府门。
汪洋将慕流年抱在怀里,捂住他的眼睛,李玄遂则双指并拢,从下往上轻轻一划,一道冥府大门就这样凭空显现在街道上,几人前后走入其中,身归地府。
从阎罗殿上回到阴司厅堂的冯明走到主司位上坐下,翻开今庭卷宗。
第一案,人性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阳间说书人,阴间鬼判官。更新,第57章 人性善?人性恶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