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然像是没看到，又或者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无动于衷。
张际遇怒目，内心明白，许承然即便是能突围，也不会带上他们的，这就是他为什么执意要抢人质的原因。
人质在他手上，一个人逃脱，运气好，胜算还是有的，可要加上他们，那就难说了。
这种关头，是个人都会选，眼神，就不要再一厢情愿地给。
只因，给了也当没看见。
意识到这一点，张际遇转眸，与陈锦申对望，两人一致认定，想别的办法好了。
关键是，哪还有办法？
子弹很快就用光，再耗，只能等着警方来缴械，缉拿归案了。
陈锦申不甘，很不甘。
他不想被缴械，不想伏法，秉着这股强烈念头，眼眸一缩，心一狠，转身，枪口对上了顶着大肚子的何淇淇。
冲警方怒喝：“别过来！”
这招果然管用。
警方见他开枪，已开红了眼，耍起狠来，借伤害自己老婆，以及老婆肚子里的小孩，以此脱身，不是不可能，哪怕假伤害，也是够呛的。
考虑到孕妇的人身安全，警方不动了。
警方不动，陈锦申暗暗觉得还有机会，枪口，又是狠命一戳，放话：“退后，通通给我退后！”
警方没退，但也不能再冒然前进。
何淇淇傻眼了，整个处在错愕的状态。
她没想过，万没想过，有天，自己的伴侣会拿枪抵着她，就为了脱险？
利用她脱险。
一时间，难以接受。
是的，不久前，她曾仗着自己是孕妇，毅然决然地做了那么一件挡在他身前的事，可自个儿愿意是一回事，对方不声不响，反手，就拿枪顶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淇淇愣住，面色黯然。
缓了一会儿神，她转过脸，对上陈锦申的视线，问：“你……”
你什么，后面的话，终究是没问出口。
“为什么这么做？”
发出疑问的人是何蔓蔓，躲在张际遇身后的她，震惊不已。
在何蔓蔓眼里，拿枪对准自己老婆的脑袋，用这个来要挟警方，可不像是陈锦申会干的事，然，再不像，再不敢置信，却也是真的。
事情，就这么措手不及地发生了。
何蔓蔓心想，假如，假如用这招，真能够脱身，接下来，这个她平日里称作姐夫的人，会不会撇下她们姐妹两个不管了？
然后，一个人独自逃离？
不用想，大概是真的。
真的会。
何蔓蔓垂头，如枯败的花叶，暗叹人心难测的那一瞬，甚至都不敢去看何淇淇的眼。
何淇淇木然，眼角有泪，正无声无息地滑落。
她伸手背，往脸上一抹，吸了吸鼻子，对陈锦申说：“逃吧，能逃就逃，不用管我，不用。”
陈锦申没回，只是放声，冲警方嚷：“退后，全给我退后！”
警方虚退，没有完全听他的。
陈锦申眼一闭，心一横，睁开时，扣向扳机的那根手指，拨动了下，准备要发力。
“别乱来！”警方目睹，厉声呵斥。
“不想我乱来，最好退出一条路。”陈锦申冷冷道。
“她可是你老婆，忍心开枪吗？”警方怒问。
陈锦申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嘴张开，讥讽：“少在这儿假惺惺！”
警方摇头，提醒：“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闭嘴！”陈锦申咆哮，脸色暗沉无比。
他不过是做做样子，想借机，激退这帮警察而已，没有要伤害，也不会去伤害自己的老婆。
但是，仅限于此的做法，真的能激退吗？
没这么简单的。
不动真格，谁都唬不住。
情急，总是要一点一点地加力，对峙着对峙着，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连他自己都没法控制。
事已至此，回不了头了。
回不了。
陈锦申收回思绪，枪口，一丁点，一丁点地偏移，最后，嘭的一声，开枪扫射地面。
他怒喝：“听到了没？退后，给我退后！”
“啊！”
何蔓蔓尖叫，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何淇淇。
血，有血不断地从何淇淇脚下流出。
陈锦申顺着何蔓蔓的视线，垂眸往下，慌了。
没有，他没有。
犹记得，自己扫射的，明明是地面。
可血，却猝然间自何淇淇的下体里涌出，一下子，染红了他的眼。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别管我，逃吧，你快逃！”何淇淇的手，颤抖着推向陈锦申，催促他。
陈锦申僵住了，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警方见状，冲了过去，前赴后继地冲过去。
无数的枪口，对上了他的脑袋、心脏部位。
张际遇也一样。
何淇淇何蔓蔓被围住了，团团围住。
警笛仍在鸣，一直鸣，一直鸣，有救护车，朝破败房子这边驶来。
警方亮出了腰间的手铐，铐上后，押走了陈锦申、张际遇。
何蔓蔓随行。
破败房子外边，救护车停下，几个医护人员疾步走进来，他们将何淇淇抬上担架，接着，推了出去。
苟夙看尽这一切，不由得瞪向用手臂死死摁着她的许承然，大快人心的话送出：“到你了，那副银光闪闪的手铐，是你应得的！”
许承然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不急不徐地从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站起。
徐敬远，还有另外一位警官，快速走向他。
身后的一众警察，也走了过来。
徐敬远看了眼许承然，移开，目光扫向尤在地面上趴着，一动不动的苟夙，问：“伤势怎样？起不起得来？要不要担架？”
“不用了。”苟夙艰难地爬起。
待看见，许承然像没事人一样，直挺挺地站着，手腕没戴上铐子，也没被警察带走，不禁，眉头紧皱，质疑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抓他？”
说完，忿忿指向许承然。
徐敬远耸了耸肩，瞥视另外一位警官。
那位警官，对上许承然的眼。
不知，许承然眸子里透露出了什么，那位警官摆手，对底下的人发话：“快，快护送人质离开！”
两个警察听令，站到苟夙左右两边，扶着，将她送走。
苟夙不肯，仍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抓他？”
“走吧，伤挺重，需要到医院看看。”两个警察一边说，一边“架”住她，径直向前。
当被“架”到破败房子的大门，跨出后，走过一段蜿蜒曲折的路，里边突然传来一道类似于脚踏地，腿并拢站直，手举起敬礼，铿锵有力的报告声：“警号812365，许承然，顺利完成任务，归队！”
苟夙听了，顿住，再也走不动路。
她“哇”的一声，蹲下，抱头痛哭。
左右两边的警察，其中一个，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不拍还好，这一拍，哭得更凶了。
眼泪如决堤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不久，另外一个警察递给她一面纸巾，指着脸，要她擦一擦。
苟夙接过，决了堤的洪流，却愈发泛滥。
想到什么，她哭了笑，笑了哭，嘴里念着：“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
住进精神科那会，在医院，人不多，三三两两的食堂里，许承然曾坐到她对面，莫名其妙地问：“你好像很恨我，疾恶如仇？”
“有没有怀疑过？也许，这世界不是你看到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时，她不明所以，回：“却也不是你看到的，你想的那样。”
他曾说：“我做了什么，老实讲，挺问心无愧……”
她讽：“没关系，希望有天你在为犯下的恶业买单时，仍这么认为。”
他又说：“是一种使命吧！就当作是在完成一种使命。”
她仍旧讽：“原来，作恶是一种使命呀？”
“也许，大概，或者，可能是吧……”那时，他回。
现在想来，不就是一种使命吗？
他已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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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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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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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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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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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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