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剑气近,是江湖人心中的剑法,无非是四尺之内,我便无敌那一套。”
“而剑气远,说是剑法,其实,还不如说是一种心境。”
“家国天下,人族困境,大约便是如此吧。”
……
何长安、阿染二人,一边喝着白猿亲手煮的竹叶茶,一边听那老猿侃侃而谈,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据这老猿的说法,此地名为‘五柳庄’,实际上,更有一个曾让多少人族先贤热血沸腾的名字——
剑山。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剑门关】。
“这一处剑门关,并非世间人所知的那座军镇雄关,而是一个空间裂缝,通往域外之地……”
老白猿身形缩小后,看起来比常人略低一头,干干瘦瘦的,像个糟老头子。
他眼睛望着阿染,满是笑意,“丑姑娘,你在真武山上,应该听说过这座剑门关吧?”
阿染微微点头,眼望着远处朦胧山水,有点心不在焉。
“猿前辈……这剑门关外,是什么情况?”何长安问道。
“是山上。”老白猿咧嘴一笑,喝一口竹叶茶,“或者,也叫天上。”
“真武山、龙虎山、武当山那些牛鼻子,还有西方佛陀的什么佛国,都是人间的修行之地,都不知道谁给他们的脸,竟然自称为山上人。
呵呵,真是滑稽!”
“……”何长安。
“……”阿染。
老白猿伸出一指,遥指远处朦胧山水间,涩声笑道:“你两个小娃娃其实也可以自己去看看,看一眼,什么才叫山上人。
那是天上啊,都特娘的是陆地神仙啊。”
老白猿指尖轻挥,犹如一柄无形之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痕:“挡住了域外坏种们的恶意,却也断了这天下的修行传承。
嘿!还真不知道,主人他们当年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言语之间,老白猿一张丑脸满是悲苦,慢慢垂下头,良久不曾开口。
何长安、阿染二人,也只能默默等着,不敢多说什么。
这老白猿不知活了多少岁月,心里装着半肚子的牢骚和悲苦,看的二人有些心酸。
尤其是阿染,不知想起什么,默默起身,走到一片池塘边蹲坐下来,拔了一根不知名的草,捏在手指尖搓揉着,两颗清泪缓缓滚落而下。
‘娘亲……’
……
半个时辰后,老白猿开启传送法阵,领着何长安、阿染二人进入【剑门关】。
经历了十几个呼吸的眩晕,踉跄几步,二人一猿落在地上,举目望去,眼前一片白茫茫。m.xiumb.com
阵阵刺骨寒风呼啸而过,即便是何长安的身板,也有些抵达不住,只觉得骨头缝里都渗着冷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阿染姑娘更是抵挡不住,一张小脸,转眼间就变得苍白起来,嘴唇发青,裹紧身上衣衫,却也无济于事。
“此为罡风,最是伤人,你可以运转吐纳之法试试。”
老白猿一手牵了阿染姑娘,身周出现一团青光,将她笼罩起来,“这丑姑娘毕竟不是武夫,身子骨暂时还扛不住。”
何长安默默运转吐纳法门,同时使出‘古拳法’里的走桩,向前跨出一步。
果然有效。
体内的灵气、浩然正气流转不息,脉动如鼓,两条青白色气龙从他的鼻孔之间游出,盘桓半个呼吸,又钻入口中。
老白猿看了眼,默默点头,脸上现出一丝赞许之色,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何长安紧跟其后。
“这一片还处于法阵护持范围内,再往进走半个时辰,便是剑门关下。”
“出了剑门关,便是域外之地,两个小娃娃,注意别让剑气所伤。”
何长安闻言,心下凝重,却也没有改变气息流转和古拳法的走桩之势,一步一个脚印,缓步向前,自有一番大宗师风范。
“何长安,你这套古拳法不错啊,”老白猿开口笑道,瓮声瓮气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就是你这运气法门的底子还不够厚实,多经历些剑气,倒也是一桩不错的机缘。”
“他还没有登堂入室,修炼的也不是山上正宗法门,怎么反倒能够扛得下剑气和罡气?”阿染有些疑惑不解,皱眉问道。
她虽说身处老白猿的气息护持之下,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缩着脖子打量着何长安,露出一抹不可思议。
“他是武夫剑客,自然有些鬼门道。”
老白猿似乎也不愿多说,只是提了一句,便开始闭口不言,两只怪眼目光闪烁,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何长安回头,对着阿染温和笑道:“没办法,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身子骨硬朗,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否则,早就被山下那些阴鬼之物当成养料,一口给咂干了。”
阿染惊奇的瞪大眼,两道英气勃发的剑眉微微上扬,口中嘀咕道:“果然还是个贱骨头呢,下次让师娘碰见,打出你的狗屎来。”
何长安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一鼓作气的向前迈步。
‘打出狗屎……’
这丫头也算是长得心疼,出身真武山名门正宗,嘴上却是丝毫都不会饶人,看来,山上山下,还真是天壤之别。
也算是云泥之别吧。
二人一猿默不作声的往前走着,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甚为尴尬,却又无一人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如此这般,约莫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走出白茫茫的法阵迷雾,出现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城前。
严格来说,不算是大城。
因为,在何长安看来,这哪里是什么城池,简直就是一座巨峰,青色巨石上,刻画了古奥玄弥符文。
不用细看,只凭感觉即可知晓,此处大城城墙上的那些符文,比大唐北方边境的大散关城墙上的,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清濛濛的一层光芒,柔丝滑顺的包裹在城墙之上,在耀眼阳光下,尤其令人心悸不已。
“那便是剑门关,高逾三千丈,长约三百余里,”老白猿遥指眼前大城,颇为感慨的说道:“只可惜,却是死的。”
“死的?”何长安愕然回头,开口问询。
“当然是死的,不能进攻,也不能腾挪,只能算是一座关口,又不是法宝。”老白猿微眯怪眼,若有所思的说道:
“以我家主人的说法,这是最后一道屏障,只是用来防御的。”
“所谓的剑气近,便是如此,四尺之内剑仙无敌,但问题是,四尺之外呢?那些天下人呢?不说百姓人家,这样说起来,我家主人都觉得羞耻。
在人间,朝堂之上,百姓人家不过是自家院子里豢养猪狗,江湖之远,也不过是一些行走的羔羊,更不用说那些阴鬼之物、妖魔之类,只当是圈养的一地血食小点心而已。
所谓的陆地神仙,又将这天下当成了什么?
所以,我主人说过,这一座剑门关,保护这天下的同时,也将自己给圈养起来了,真特娘的晦气!”
老白猿嘀嘀咕咕说了不少,何长安、阿染二人,听得有些稀里糊涂,同时也有些怅然。
老白猿口中的【主人】,应当是一名大剑仙,恐怕比那些所谓的陆地神仙还要强悍,言谈之间,却也尽是一些令人灰心丧气的意思,倒真是有些晦气。
“猿前辈……我们可以进去吗?”何长安问道。
“不要叫我前辈,叫我一声老猿就行了,”老白猿似乎有些气恼,伸出洗脚盆大小的拳头,使劲捶打几下额头,
“带你们进来,就是要去看看剑门关,让你们领悟一番剑意、剑道的,你这小子说话不利索,我都开始后悔了。”
口中如此说着,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率先向大城那边走去。
何长安赶紧跟上,讪讪笑道:“一般情况,拳头大的都是大爷,说话就少不了得客气一二,老猿先生莫怪。”
老白猿怪眼一翻,也不回头,提起阿染,将她放在自己的肩头,脚下发力,轰然一声巨响,便如一颗流矢撞上城墙。
“有本事自己上来。”
远远的,传来老白猿促狭的怪笑,却是几个起落,便看不见了。
何长安愣住了。
这城墙太高,他爬不上去啊。
而且,他能够明显感受到,一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法阵之力,让他根本就进不了那城墙分毫,又如何能攀登上去?
名为‘剑门关’,实际上,在何长安眼里,只有城墙,却根本就没有城门。
这一点,倒也能想通。
想必人族先贤们构建大城之时,根本就没考虑过城门一事,能来这里的,无不是一些陆地神仙般的强者,就算是一座高山巨峰,也能够做到举重若轻、一步登天。
何长安摇头苦笑,再往前走出数百步。
终于,他走不过去了。
城墙上的法阵之力,将他的身形远远推开,根本就无法再进寸步。
而且,让何长安更加无奈的,是这法阵之力中间,还夹杂了罡气、剑气,犹如纵横四射的尖刀利刃,戳的他疼到骨头里、五脏六腑中。
最难受的,还是丹田灵海和神识之海。
‘得了,又要开始乱剑钻心了。’
何长安也习惯了这种‘待遇’。
在他的修行之路上,遇到的似乎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考验,要么就是自残,要么,就是奔走在自残的路上。
老白猿带着阿染提前进城,将他留下来,应该是有什么深意吧?
何长安向后退了百余步,那种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渐渐能够领受时,他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拿出一些干肉、劣酒,慢慢吃嚼起来。
折腾大半日,他早就饥肠辘辘,还不如先填饱肚子,恢复一些精力,然后再想办法进城。
同时,他也在思量着,老白猿将自己单独留在外面,到底是何用意?
唯一的解释,大约便是……能够想办法进城,也算是一种修炼吧。
他想起那个自称剑修的家伙,当时也是这样一个样子,将一个刚刚入品不久的武夫菜鸟,硬生生的丢进龙门瀑布,将他折腾个身不如死、半死不活。
不过,说起来效果还不错,不仅夯实了武夫肉身,更让他悟出一些剑意……
‘高人高猿,大概都是如此……’
何长安收拾一番,检查一下身边的储物法器,将符箓、丹药等杂物检视过,觉得在自己受伤之际,应该可以做到‘抢救何长安’,便开始往前走去。
一套古拳法,自是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陈家老头儿教他的呼吸法门,也是运转起来,武夫炼体只用的食气决,反倒如同鸡肋,不过,也被运转起来。
聊胜于无。
就这样,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几样修炼之法,让何长安这样一个‘笨鸟’,硬是给捏合在一起,根本顾不上判断得失、谬误,先运转起来再说!
这也是何长安心大。
像他这样将好几种修炼法门,同时运转的情况,在一些山上宗门看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筋脉寸断。
好在,不知者不怪。
谁让这片天地的修行之法,特娘的早就给断了传承呢?
听起来,他何长安学到了不少【修炼法门】,也有不少得以安身立命的硬气工夫,在同阶武夫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功底扎实了。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个像样儿的传承,没有师门,没有师父,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简直就是离谱。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吧!’
何长安狠下心来,将自己所有‘压箱底儿’的辣鸡法门,同时运转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踏出。
落脚之事,便如一槌重击,凶狠的踏在大地之上,引来阵阵沉闷回响,犹如一面古老的大鼓,咚咚有声,声声如雷。
咚!
咚!
咚!
……
城头上,老白猿咧嘴憨笑,向下瞅一眼,就浑不在意了。
在老白猿、阿染面前,出现几名衣衫褴褛的大修士,俯瞰大城之下,一步一个脚印、艰难而行的何长安,均露出一抹惊异之色,好像看到一个小怪物那般,摇头苦笑。
人族里,不乏这等热血男儿,当然也不乏各种各样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但同时将武夫修炼之法、上古妖族炼体之法和炼气士的吐纳修炼法门,结合起来,强行融合者,不多。
当然,也有成功者。
大多数,则坟头上都成了一片森林。
“他叫什么名字?”一名高瘦老者皱眉问道。
“何长安。”阿染脆声说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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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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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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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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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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