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回头看一眼何长安,咧嘴一笑,纵身而起,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何长安心下有些紧张。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一次,不仅自己以身涉险,身边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少女阿染’,这就有点让他进退两难了。
他想一探究竟,却始终觉得心里没底……
就在他沉吟不决之际,阿染嘤咛一声,苏醒过来。
小丫头被何长安扛在肩上,一番奔走、追逐,虽说没觉得丝毫颠簸之感,但毕竟还是挺不舒服的。
“何长安,你把本姑娘扛到哪里去?”阿染想四下一看,眉头微皱,有点疑惑的问道:“不对劲啊,这地方的灵气有些紊乱,似乎是一处大阵……”
“难道,这里便是五柳先生的隐居之所?”
到底是出身名门,见多识广,不要看人家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随口便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知道五柳先生?”
何长安心下略安,将阿染从肩头放到地上,温言说道:“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离得太远,这地方很有些门道。”
五柳先生……难道是前朝大读书人陶潜的隐居之所?
何长安有点不确定。
因为,自己穿越过来的这片天地,与自己的蓝星老家相比较,总有点似是而非的事物,让他吃不准。
“五柳先生,相传为前朝大儒,娴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而不求甚解,嗜酒如命,自称装了半肚子的学问、一肚子的酒。”
“只可惜,世道纷乱,妖魔横行,人族举步维艰、拼死抗争,却依然岌岌可危,几次大战下来,被压在中洲这一片孤岛之上,苦苦挣扎。”
“后来,妖族大军攻打剑门关,眼看就要攻破城池,五柳先生走出他的隐居之地,飞出一剑,便斩去妖族大军的一位皇子。”
“妖族大军旋即退兵,并与人族签下血誓之盟,结为名义上的盟友。”
阿染讲的很是约略,但听来还是令人心潮澎湃。
“那后来呢?”何长安忍不住问道:“前朝那个五柳先生,便是此间主人?”
阿染摇头,笑道:“我是在宗门的一本闲书上偶尔读到的,哪里知道个详细。”
何长安哦了一声,微微点头,带着阿染,慢慢在错综复杂的‘林荫小道’间穿梭、走动,始终无法走出去。
突然,他眼前一亮,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隐约可见一条山间小道,蜿蜒向前,不知通往何处。
他略一犹豫,给阿染‘传音’安顿一声,便快步向前走去。
一路上,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溪流潺潺,水面上还有零星的桃花瓣。
周围方圆万里,冰天雪地,此地竟有桃花盛开之地?
不要说何长安,就连出身修仙宗门的少女阿染,也看的一脸懵逼,不觉明历,总总得前方应该有高人存在。
二人嘴上不说,心下却是一阵欣喜。
他们两个人走出去十七八里山路,那条小溪突然转向一条极为险峻的大峡谷。
站在峡谷入口处,二人脸色阴晴不定,想进去一探究竟,却终究还是觉得有些担忧。
以二人的本领,就算遇到一些山魈精怪,也应当不在话下,可此地禁绝一切灵气、真气和浩然正气,就有点不太妙。
“走,先进去看看。”何长安快步前行,不忘回头安顿:“阿染,你自己小心,实在不行就先退出来。”
“你那么厉害的,一定能给我报仇。”
何长安开了一句玩笑,逗得阿染嘿嘿傻笑,连说:“好好,我给你报仇。”
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峡谷极为险峻,却并不显得多深,二人说说笑笑,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一处三面绝壁的地方。
竟然是一处死胡同?
阿染站在一块巨大山岩上,四处环顾,小声说道:“喂,何长安,我们来的这地方不对劲啊,怎么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何长安悄立在溪流尽头处,仔细观察,发现这是一眼不起眼的寒潭,冷气凌冽,只有不到一丈大小,上面笼罩一层淡淡白雾。
他伸手入潭,忍不住打一个激灵。
太冰冷了。
而且,尤其让他不舒服的,是这眼寒潭之中,似乎有一丝剑意吞吐不定,凝而不散,偏生又抓不住摸不着,委实有些古怪。
对于剑意,何长安太熟悉了。
他丹田灵海中的小黑剑跃跃欲试,似乎就要脱体而出,让他有些激动。
寒潭之下,必有异常。
另外,何长安还注意到,寒潭边隐约有几只大脚印,不似人族脚印,反倒更像是那只白猿前辈所留。
“阿染,你在外面等我,我下去一探究竟。”何长安眼睛盯着寒潭水面,温言说道:“如果一个两个时辰后,不见我的消息,你便自己想办法出去吧。”
“一起进去吧。”阿染很坚决。
何长安默默点头,颇有深意的看了少女阿染一眼,一头扎进寒潭……
……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在一大片桃林中穿行、漫步,何长安心下惊疑不定,心中默念《桃花源记》,基本断定,那位所谓的五柳先生,应该便是前朝大儒陶潜。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在一片山谷中,又发现五棵大柳树,与外界看到的那几棵相比,略小一些,但形貌、情态、布局,几乎无二。
“竟然是幻阵……”
阿染站在山坡上,睁大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桃林、大柳树、田舍、竹林、池塘等物,甚为佩服:“这种仙家幻阵,我在宗门一些典籍里也看到过,说的神乎其神,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呢。”
“你是说、我们踏进了的这片空间,便是幻境?”
何长安对修仙之事一知半解,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尤其牵涉到法阵这等高级存在,更是没有一点的基础。
但他有个好处,那便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自己不了解的事,不耻下问就是了。
“所谓的仙家大阵,有困阵、迷阵、幻阵、杀阵等好几种。”
“不少宗门护山大阵,都是好几种大阵混合摆布,非仙家手段,无法破除。”
阿染侃侃而谈,在田舍、柳树以及池塘边漫步而行,秀眉微蹙,左手掐指似乎在推演、计算什么。
何长安跟着她身后,一脸的羡慕。
看看,这就是有宗门的好处,到底是学识渊博、眼界开阔,哪像他这样的野生修行者,最多也就遇到几次天大机缘,得了一堆好处……
二人走走停停,很快就来到池塘附近的一间茅舍前。
只见茅舍门口,摆放一张石桌,三个石凳。
书桌上,纵横各十九道划痕,却是一个棋盘;上面黑白二子遍布,应该是一盘残局。
何长安、阿染二人这在石桌前,凝视良久,怎奈两个臭棋篓子,根本看不透其中玄机,只好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你会下棋?”阿染问道。
何长安摇头苦笑。
下棋这种斯文事,岂是他这样的粗鄙武夫所能学会的?虽说跟着老读书人他们,也学到不少字,懂了很多道理,也不过是扫盲班的水平吧。
何长安之所以盯着那棋盘,并非看黑白子摆布的【玲珑妙着】,而是在捉摸那纵横开合的十九道划痕。
当然,说是划痕,其实也不是很准确。
这明明是一种很高明的剑法,一气呵成,随手画出来的……
“好高明的剑法!”何长安端详半晌,突然长吐一口气,低声说道:“纵横十九条线,竟能做到如此匀称;
而且,每一条线之间的距离,也是分毫不差,单就这一份精准,也令人叹为观止了。”
何长安感慨不已。
阿染瞪大眼,盯着棋盘看了好一阵子,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让你一说,还真是如此。”
“我师娘的剑法,应该都没这么厉害。”
说完话,赶紧抬头,左右看看,伸了伸舌头,笑道:“这话别让我师娘听见,要不然,她会打断我师父的腿。”
何长安脸色古怪,笑道:“说你师娘坏话的,是你阿染,为什么要打断你师父的……腿?”
阿染小脸微红,打个哈哈,不愿再多说,笑道:“既然进来了,还是先进主人的茅舍里,拜访人家吧。
咱们这么站在门口,也太不像话了。”
说完话,她走到茅舍门前,再一次陷入沉思。
似乎、在推演如何开门。
何长安走到门口,朗声说道:“屋里有人吗?晚辈误入此间,不是存心添乱,只想拜谒此间主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茅舍的木门‘咯吱’打开,一头苍老白猿从里面‘挤出来’,咧嘴一笑。
却正是此前的那头背剑老猿,只不过,身体缩小了很多,否则,它的体型还能塞进这小小茅舍?
何长安、阿染二人赶忙上前,拱手施礼。
老白猿大咧咧的走到石桌前,在一只石凳上坐下,盯着那盘残局看来一阵子,这才抬头看向何长安,目光炯炯的口吐人言:
“你叫何长安?”
何长安上前半步,躬身又是一礼,道:“是。”
面对这种深不可测、且对自己没什么恶意的‘高猿’,何长安心生敬意,心里实当人家是世外高人。
老白猿歪头,看着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阿染,目光更加温和,咧着大嘴,伸出一指哈哈大笑:“你们真武山上,那帮牛鼻子老道中,我唯一喜欢的,就是阿剑那小丫头。
你这丫头,怎么面貌与她有几分相似?莫不是阿剑昏了头,寻了一个牛鼻子老道嫁人了?
哎呀,这算什么?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可惜了啊……”
说着话,老白猿哈哈大笑,眼底却似乎有些失落之意。
何长安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阿染却不依不饶,瞪着两只眼,小脸涨的通红,恼怒说道:“你这白猿说什么话,我娘是阿兰不假,可我爹……他不是牛鼻子老道好不好!
哼,再瞎说,等我娘回来,我就告诉她说有人骂我爹是牛鼻子老道!”
小姑娘跺着脚,小嘴鼓出两只小包包,好像还真的生气了。
那老白猿却浑不理会,哈哈大笑,似乎一点都不生气。
相反的,它的眼神里,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溺爱和温暖,让站在一旁的何长安颇为好奇。
这白猿果然不简单。
而阿染姑娘的出身,好像更不简单,连这只神秘的老白猿,对其父母似乎都很客气。
“对了老白猴子,你认识我娘?”阿染有些生气,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了。
“你说阿剑姑娘啊?我当然认识,”老白猿抬头望着远处,一张丑脸上,似乎多了一抹失落和寂寞,ωωω.χΙυΜЬ.Cǒm
“我第一次见到阿剑姑娘,她比你还小呢,顽劣的很,到处惹祸,把真武山上的那帮牛鼻子老道,捉弄的团团乱转,还敢怒而不敢言。
你的性格,与阿剑姑娘还真有点像。
不过……”
老猿瞅着阿染,咧嘴笑了笑,停下不说了,反而转头看向何长安,“你想不想学剑法?我教你!”
何长安拱手,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阿染上前一步,横眉竖眼,大声质问道:“不过什么?”
这丫头,果然还是胆大包天,被老白猿惹恼后,竟一改常态,都敢硬刚这位实力强悍的‘猿大爷’……
不料,那老白猿却哈哈大笑,似乎颇为得意,也不生气,瓮声瓮气的说道:“果然是阿剑姑娘的姑娘,火爆脾气还真像!”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白猿侧头问道,眼底甚为温和。
“我叫阿染……老白猴子,你前面说的不过,到底什么意思?”阿染嘟着小嘴,气哼哼的问道。
“不过,比起当年那位阿剑姑娘,你的容貌有点粗苯……这么说吧,你就是个丑姑娘。”老白猿嘿嘿笑着,一脸的调侃,竟如一位老不羞的长辈,故意激怒阿染似的。
何长安心下感慨,这老白猿的玩心还真是大,估计就是想看看阿染姑娘生气时的模样吧。
“咳咳、你这老白猴子,还算有点眼光啊!”阿染轻咳一声,人小心大的嫣然一笑,“我娘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我当然比不上了。”
“不过,本姑娘比你这只臭猴子漂亮就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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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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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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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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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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