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安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着儒家法阵护持下、温暖如春的黄泥巷,摇头苦笑。
这算什么事儿!
那座院子是他自己的租下的好不好?大爷的,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阿兰的老爹,那名跟他何长安自己的老爹一样,出身行伍,在北境当过边卒、打过仗,简直就是混账,借酒撒泼也就算了,还特么的是武夫七品境……Χiυmъ.cοΜ
何长安打不过人家。
尤其是那个阿酒,一把像玩具一样的竹剑,剑气如丝,透体冰寒,尚未交手何长安就明悟了……
也打不过人家。
而且、她还是个女的……
何长安悚然回头,确认阿酒没追出来,这才稍稍心安。
女扮男装、蹭吃蹭喝就算了,还一身邋遢打扮,跟小尼姑一样,也是板上钉钉,这简直是欺骗感情!
……
有家难归,大约便是这个意思。
何长安长吁短叹,在黄泥巷口附近寻了一家小酒馆,点了几斤羊肉、一碟醋泡花生米,再要一坛酒,打算给自己压压惊。
这个大唐、混不下去了。
自己租的房子被人占了,好不容易结识的一个哥们儿,摇身一变,成女的了。
‘女的挺好,就算是板上钉钉,也忍了,可问题的打不过人家……’
喝一口酒,叹一口气,何长安很快就有了些许醉意。
酒馆靠里的角落里,有人喟然长叹,吟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能否共饮一碗浊酒?”
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落魄老书生,面前桌上摆一碟花生米、一碟酸萝卜,手边胡乱摆放七八只空碗。
老读书人一身灰色旧棉袍子,醉眼阑珊,甚是清瘦,花白胡须,面貌平平无奇的很,比之李义山、杜十三、温太原等人,简直不像个读书人。
他瞅着何长安,拘谨的搓了搓手,有些腼腆的说道:“打扰你喝酒了,实在不好意思。”
何长安呆了一呆,笑了。
终于遇见个正常读书人了。
老读书人眼里虽有醉意,但给何长安的感觉却是极为清澈、温煦,一件旧棉袍子很干净,左肘部位、袖口位置磨损严重,一看就是正经的读书人。
“先生是唤我么?”何长安笑着指了指自己。
老读书人没有说话,只是腼腆的笑了笑,端起一碗酒,向着何长安这边扬一扬,闷声喝了。
何长安不经意的开启灵目术,确认对方神魂没问题,展颜一笑,提了酒坛,端了半盘羊肉走过去。
“先生,来,共饮一碗。”
老读书人端起酒,一饮而尽,甚是豪爽。
他上下打量着何长安,微微点头,脸色渐渐舒展开来,笑问:“你便是何长安?”
“先生认得我?”何长安一愣,心下警惕。
“我是黄泥巷学堂的教书匠。”老读书人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捏起一枚花生米,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我老师姓孔,稷下书院的。”
何长安心里直犯嘀咕:‘姓孔的读书人、无论在哪个世界,好像都很厉害……
至于那个什么稷下书院,没听说过。’
何长安读书少,根本就搞不清楚在这个大唐,儒家传承到底如何,只知道至圣孔夫子,那可是万世师表……
但这位老读书人只说自己老师姓孔,并未说出自己的姓名,初次见面,又不好去问。
“来,先生,喝酒。”何长安端起酒碗,继续敬酒。
老读书人喝了酒,用棉袍袖子擦一下嘴,看着何长安,问道:“听说,你写了两首诗,将书院读书人痛打一顿,又骂了几句,他们就纷纷破境了?”
何长安脸上有些发烫,幸好有酒遮脸,干笑道:“两首诗都是胡编乱抄的……”
“你的诗我读过,很讲道理。”老读书人很认真的说道。
“呃……先生,继续喝酒。”对写诗、何长安真没什么底气,只好一个劲儿的劝酒。
“讲道理的诗,就是好诗,”老读书人继续说道:“赵正治学严谨,就知道训诂,正是个蠢材!
至于杜十三、温太原,诗文写的比我好,无论是文辞、立意还是引经据典,都远胜于我。
问题是,他们都不会讲道理啊,这一点上,他们都不如我,更不如你。
就比如,杜十三的一句‘可怜故国三千里,虚唱歌词满六宫’,诗的意味有了,但除却令人更加颓丧,又有何用?
不像你何长安的诗,三声唤出扶桑日,扫尽残星与晓月,写的明明白白,道理讲的清清楚楚,我就很喜欢。”
老读书人侃侃而谈,何长安却听的一愣一愣的,插不上话,只好一脸崇拜的瞅着老读书人。
看看人家这有文化的,真厉害,一个简单道理,能被你说半天,而且,听的人还不累、不困……
“那首诗、算了,喝酒喝酒。”何长安欲言又止。
抄了就抄了,读书人的事,那还叫抄袭么……
“听说你就住在这黄泥巷,我寻思着去找过两次,你不在,我也就再没去你们家。”老读书人有些拘谨的端起碗,笑道:
“今天见面说最好,以后,你想读书,来学堂找我就行了。我会留一张凳子给你。”
“谢谢先生。”何长安站起身,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这才坐下。
老读书人也没谦让,就那么端坐着,大大方方受了何长安一礼,从怀中摸出两本书递过来,笑道:
“黄泥巷的学堂刚办起来,蒙童多为陋巷稚子,所以,授课内容便以习字为主,这一本《三苍》、一本《字林》,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其中那本《字林》,是我撰写的,有空可以翻看几页,多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何长安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将两只手在衣襟上使劲擦拭好几下,这才双手接过两本书,闻着淡淡的书卷香气,心头有些沉重。
《三苍》听着是高深武学秘籍,实际上是字书;《字林》不用说,肯定也属于字典类吧……
两世为人,只喜舞棒弄枪、勾栏听曲,最爱《绣像水浒》、《金瓶词话》,让他安安静静坐下来咬文嚼字,恐怕还是比较勉强。
不过,看着人老读书人热切的目光,他又不忍心说出实情,只好小心翼翼的将两本书包好收起来。
看着何长安郑重其事的将两本书收起来,老读书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挤出数道笑纹,道:
“我老师姓孔,我姓吕。”
“以后出门,遇到打不过的,你可以搬出你老师。”酒酣耳热之际,吕先生有些腼腆的说道:“就跟他讲道理,就说我老师姓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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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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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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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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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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