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酒吧里那个酒蒙子的举动,到后来厕所里发生的一切,这些都让他不禁怀疑,事情怎么能巧到这种地步。
直到在厕所里,女孩躺在他的腿上,他检查莉娜后颈上的伤口时,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当时他摸到了细小的鳞片,那隐藏在皮肤之下,如果不亲手触碰光凭看是看不出来的,路明非能够确信那就是龙化的征兆,因为他在日本触碰过另一个女孩的皮肤,当时濒临龙化状态的绘梨衣就是这样的。
不过......
路明非把刀横在自己面前,抬起头,面带微笑与莉娜对视着:
“在开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
“说吧。”
“第一,你应该知道躺在我的腿上时会暴露这一切,后来你也知道我猜到了你的身份,明明你有很多次机会能够对我出手,或者趁机逃跑,为什么不去做呢?”
“以你的身手,我出手的话恐怕一点胜算没有。至于逃跑......”女孩惨淡笑了笑:“这是我的宿命,还有办法逃掉嘛?”
“第二,你是怎么做到控制那个男人的,我更怀疑是你操控着他,就像是遥控机器人一样。”路明非再次发问:“当时它在看到我时明显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出手。”
“这是秘密哦。”女孩依旧微笑:“等你打赢我就知道了。”
“等下,还有第三个问题。”路明非叹了口气:“我今天看到的莉娜,是真的你吗?”
“当然,如假包换哦。”女孩笑笑:“只可惜,我最美和最丑时的样子都要让你看到了。”
“也只会有我一个人看到。”路明非抿了抿嘴角:“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了吗?”
“对不起。”
“太晚了。”路明非耸着肩膀:“不过我已经习惯接受了,因为我的前任们都会在分手之后和我说这句话。”
二人相视一笑,随而刀刃相见。
黑色的鳞片长出,附着在女孩姣好的面容上,显得有些狰狞,不过她的死侍化程度相比于最初那个男人来讲相差有些多,后者那已经能称为龙化了,莉娜却只是浑身长出鳞片,身体毫无任何膨胀的迹象。
还在保持最后的理智......路明非慢慢的,一刀又一刀,抵住女孩的扑挠,连龙化后的那个男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半死侍化的莉娜更没可能打得过他了。
路明非下意识侧着刀锋,避免锋利的炼金刀具刺伤面前的女孩,虽说那已经称不上是人类了。
‘莉娜’对着空气疯狂抓挠,晶莹液体从她的眼角缓缓滚落,仿佛在宣泄一切的不公似的。
真是的......
死侍也会哭吗?
还是说,她还是莉娜?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何不选择完全沉醉于力量丧失理智呢?
那样的话......他下手也会少一些顾虑。
路明非无声笑了笑,手腕翻转,刀柄下探,打在女孩纤细却布满鳞片的膝盖处,莉娜双腿一软,还没来的及作出反应,便被路明非推到在了地上。
“杀了我吧。”‘莉娜’躺在地上把头歪倒一侧,看起来有些倔强,如果不是她浑身显现出来的鳞片的话,也许会有别一番楚楚可怜。
“嗯。”男孩轻轻应着:“你想被埋在哪里?”
“我这样的怪物也有这种权利嘛?我还以为自己会被活捉到实验室里面解剖呢。”莉娜的嘴角挑起,看起来有些惊悚。
“不会的。”
“那就帮我找一个能看得到风与月的地方吧,不被市区的繁华大厦挡住,只要月亮出现就能清晰看到的地方,我喜欢月亮。”ωωω.χΙυΜЬ.Cǒm
“嗯。”路明非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你真的不想再问我什么东西了吗?”莉娜笑道:“还是说,你这一次还认为我会主动告诉你?”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我是执刑人,你是受刑者,我们的关系,也许,还没好到那种地步。”路明非摇了摇头。
“这样啊。”‘莉娜’看着路明非,炽热的黄金瞳对上那双冷噤至极的眸子,竟然有些落了下风。
“其实我很开心,能被人杀死,不然的话,我也会成为爱德华那样的怪物,那就不好看了,不能穿上这些衣服了。”女孩低声轻轻道:“谢谢你,帮我解脱。”
“嗯。”
“不能耽误你太长时间了,我知道,你也帮我瞒了这么久,还带我在这座城市里面好好玩了一趟。”女孩依旧在絮絮叨叨着,这仿佛是她最初应有的模样。
“其实我很自责,没有想出办法来帮助你。”
“太晚了,真的太晚了,今夜本应该就是最后的时限了。”女孩吐了吐猩红的舌头:“所以我说,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最后的时限?是什么意思?”路明非有些疑惑。
女孩隐秘地一笑。
“作为陪了我这么久的奖赏,那就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吧,这一切很长,不要不耐烦啊。”她慢慢坐了起来,盯着路明非双眼,后者下意识竖起双刃,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双手。
下一刻,莉娜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副面具。
路明非瞳孔地震,下意识后撤,可惜已经晚了,莉娜已经注视到了他的双眼,如洪水般涌来的信息流瞬间使他感觉天晕地眩,路明非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同样昏厥重重躺在地面上的女孩。
......
“这是......哪里?”
趴在桌子上的富山雅史慢慢抬起头,双目迷离打量着四周,挠了挠脑袋,继而看了眼桌面上的东西。
记忆清除表......莉娜.奥斯托丽?
“咦?”
富山雅史突然想起来了,他本来应该给那个女孩做记忆清楚的,但自己怎么......
男人的瞳孔坍塌,因为他看到了记忆清除表纸后的几个字。
“对不起啦,先让你睡一会。”
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刻在白净的纸面上,像极了三好学生的答卷。
富山雅史嘴唇微微抖动,他意识到了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
他在试着催眠女孩的时候,被女孩反催眠了。
“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的言灵是精神系的?”富山雅史猛地站起身来,神色有些激动,还有些忧虑。
激动是因为,他总算找到了和自己一样,言灵属于精神系的混血种。这么多年来他是学院中唯一一例记载的‘言灵不属于五大源流’以外的特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单纯的言灵变异。
但这种情况微乎其微,几乎是不可能再出现的,富山雅史担任心理教员的这么多年也的确如此,没见过一例和他一样的混血种。
但如今......
“那个莉娜才是真正的犯人。”富山雅史迅速推断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也是他所忧虑的,这是他的疏忽之处,一不小心放走了危险程度极高的混血种。
不过,那个女孩要是被抓住的话......
富山雅史有些不敢往下想去,学院里的诸位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
说不定自己身上也蕴藏着什么秘密,也要被抓去研究。
正当他犹豫踌躇之时,一道闪光吸引了他的视线。
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道人影,恰恰站在自己正后方,闪光正是那人墨镜反射的光泽。
富山雅史迅速转身,拿起藏在抽屉中的短刀想要刺过去。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墨镜下冰冷的蓝瞳。
“你成功给莉娜.奥斯托丽消除了记忆,然后因为太累趴在桌面上睡着了。”那人笑着,将一张崭新的记忆清除登记表放在男人桌上。
“我成功给莉娜.奥斯托丽消除了记忆,然后因为太累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富山雅史双目呆滞,点了点头。
“好啦,继续睡吧。”男孩从黑衣下露出面孔,魄蓝色的瞳孔四处打量起来:
“没有摄像头,这样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喂喂喂,你不是说要跟踪路明非吗?怎么又对别人用催眠了?万一被他发现怎么办?”耳麦中传来唧唧喳喳的喊声。
“他有秘密,所以就算被抓住了马脚,他也不会怎样的。”男孩摘下沾满鲜血的手套,拿起表,注视背面的字迹:“况且,这真是个有趣的女孩,不是吗?”
“你......唉”
“好啦好啦,我在旧金山度假了。”男孩按动按钮。
“过几天别忘了啊。”
“好嘞好嘞。”男孩点了点头,他将那娟秀的字迹塞入怀中,走出门外,再次融入到黑影之中。
“唉,这家伙没了三无看着,真是无法无天。”电话另一头的苏恩曦一脸郁闷,对着酒德麻衣耸肩抱怨着。
“但你还不得不把他编入计划当中。”
长腿面无表情。
“真是的,老板就不能招几个正常员工吗?最后遭罪的还是我。”
“但你也不正常啊。”
“闭嘴。”
......
“我这是......”
路明非看着面前的草地,有些困惑,他明明没动,怎么视线开始移动起来了?
难不成,这是别人的记忆?
他在脑中迅速判断了造成眼前景象的缘由,这应该就是名为莉娜的女孩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精神系的言灵除了控制人以外,竟然还能这么用,路明非有些惊讶。
视线平移,眼前的丘陵展现在他的视野中,看着那植被以及湖泊,路明非迅速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如果是美国的话,应该是在五大湖周围附近。
这是莉娜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吗?
“莉娜,你在干什么?”
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回过头,路明非看到一道身影小跑了过来,他手中拿着刚采好的鲜花,脸上带着笑容,飞快来到女孩身边。
“小点声,爱德华,我在听风。”女孩的声音响起,她竖起指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有什么意思?”
“风是大自然的声音,你认真听,就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着什么。”女孩一本正经的讲解着:“不夹杂一丝邪念,虚伪,你感受到的是它最原本的模样,总比和人相处有意思吧。”
“也是......没有人愿意和我们相处。”男孩显得有些自卑。
路明非看清了爱德华的样貌,皮肤黝黑五官也不算好看,看起来十分瘦弱,就像一只丑小鸭似的,这种孩子一般在孩子堆里面应该就是常被欺负的那种。
那原先的莉娜她......
“所以说啊,我最烦与他们交流了。”女孩轻声说:“有那功夫还不如坐在田野上看看风看看月亮。”
“这真的很有趣吗?”
“坐下来试一试就知道了。”莉娜拍了拍手旁的那一块草坪。
男孩欣然接受了邀请,他来到这里本来就是想找一个伙伴说说话,二人并排坐着,累了还会躺在草坪上,从下午太阳半挂时呆到夜晚暮色降临,几声呼唤响起这才离开。
孤儿院到了饭点,莉娜坐在长桌的一角,边用勺子不停往嘴中送着饭,餐桌的另一角是爱德华,二人像是门神一样面色沉重,完全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孩子那般,吃饭时聚在一起唧唧喳喳有说有笑的。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也在议论,说这两个孩子身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一直不合群,就喜欢成天在外边瞎跑。
真不知道以后他们会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来收养他们。
他们聊天的声音很小,但莉娜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对面的爱德华嘴角微微抽动,说明这些话也进入了他的耳朵中。
周围的孩子对他们指指点点,低声哄笑着什么,二人却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置若罔闻。
血之哀嘛?
路明非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孩子融不到人群之中,很多混血种不都是这样吗,比如说仕兰高中的闻名雕塑楚子航,那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这个年纪就开始有血之哀的话......他们的血统应该不低,路明非读过学院里教授的相关研究,血之哀的程度与爆发时间与血统关系极为密切,一般来讲A级混血种会从小便难以融入人群,如果没有像凯撒那样特殊引导的话,一般都会成为现在这个模样。
但也应该到不了失控的地步,路明非暗暗思忖着,从如今的情景来看,他们还没表现出嗜好暴力的特征,如果在这个年纪血统还稳定,那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接下来,被排挤的男孩女孩便每天约好了似的来到孤儿院的后山坡,并在一起,听风看月亮,一幕幕在路明非眼前飞过,都是各个形状的月亮,像是放映纪录片一样闪过,他看的甚至有些困倦。
直到某一天,两道身影占据了整个画面,挡住了洒下的月光。
路明非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一刹那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观看莉娜的记忆,想要拔刀而起。
两人他都认识,一人穿着戏子衣裳,在风中起舞,另一人戴着公卿面具,端着酒杯,细细看着面前的表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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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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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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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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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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