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怀里的骨灰坛,用拇指抚摸着光滑的边缘,心里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玄泽,我们回家吧,曾经计划过要去旅行的地方,我都要带你一起去,现在叔叔阿姨和玄月还不能原谅我,我愿意努力去获取她们的原谅,你要保佑我,让我以你妻子的身份为你尽你未能尽的孝道。”
泪水划过脸颊,滴在了骨灰坛上,又顺着光滑的坛壁滑落到了地毯上,濡湿了一大片。
在飞机上看了一部电影,跟自己的内心天人交战,做了一次深度的对话,方一忽然感觉好多了,这几天里,所体会到的压抑、怀疑、思虑、悲伤和痛苦都因为这次对话,变的更有秩序了。
看悲剧的当时会很痛苦,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更重要的是你帮不上忙。但看悲剧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因为是在看电影,就肆无忌惮的落泪,旁人只以为你是看的深入了,在为主人公坎坷的命运而低泣,却不知你的泪带出的是心底那些无处安放的悲哀和痛楚。xǐυmь.℃òm
方一心里明白,下了飞机就不能再在人前肆意的哭了,有了情绪就得存起来,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再让那些哀伤慢慢决堤。
飞行了四个多小时,飞机终于在下午14:27分落地了,金洲微雨。
方一出了机舱才发现南方的冬天其实一点也不比北方的温暖,天空中拉开了庞大而又细密的雨幕,所有人都好像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她刚想跟杨柳心说自己能回去,让她不用送自己,直接回家就好。才转头却越过杨柳心的肩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向她走过来。
“小叶?”隔了许久再见到卢小叶,方一真真儿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小叶显然早就看到方一了,她微笑着走到方一面前,“你看,我在此之前练习了很多次,想着如何去找你,如何跟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然而,今天我们在这里遇上了,我却觉得语言变的那么无力,我想好的一肚子话,竟好像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小叶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注视着方一的眼睛,方一从她的目光里似乎看到了一丝真诚,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好了。
卢小叶比杨柳心还要了解她,从遇到玄泽以后,发生的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里,她能理解所有人,包括以爱情的名义不择手段的于茉莉,在东海医院重逢的申澜,甚至是现在已经变成了她前夫的独孤宇,但是,唯一,唯一让她理解不了的就是她这个好闺蜜。
杨柳心见两个人相对而立,不言不语的觉得好不尴尬,而且她觉得方一已经很累了,应该马上回家去休息才对的。再说卢小叶做出了那么龌龊的事情,现在跑来假惺惺的求原谅,姐姐就应给原谅她吗?笑话,哪有这样的道理。
“看你也拎着行李箱,应该也是才下飞机吧,都挺累的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你做的那些事儿,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过去的,这点自知之明我猜那么会演戏的你,应该心里还是有的吧?”杨柳心那张嘴,从会说话起就没绕过谁?
卢小叶倒也不做过多的纠缠,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来,微笑着对方一说,“我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也知道你不原谅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单纯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看你也挺累的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们下次再约。”
杨方一点点头,就算是把她这段长篇大论应付过去了,没说一个字。杨柳心扶着姐姐,白了卢小叶一眼,这么多年就算自己没经历过,也看过别人在微博上的哭诉。这世界上,她有三个不信:第一,男人那张嘴,第二,传说中的浪子回头,第三,闺蜜的道歉。
如果对不起有用,那要警察干嘛?
坐在出租车上,杨柳心看杨方一一副三魂少了七魄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跟卢小叶在较劲呢?赶紧一秒变知心大姐姐,开始碎碎念的规劝。
“我说姐,你可长点心吧,那个卢小叶刚才看上去怪怪的,说是道歉,可话里话外都理直气壮的,没有一点犯了错误的自觉,最后还说什么下次再约?那表情你有没有注意到,简直可用命令来形容了,哪有人道歉是这么个道法的,再不走,我都怕她要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你当场原谅她了。”杨柳心看着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今晚住杨方一家,明天再回自己家。
杨方一对杨柳心的话不是全无反应,而是反应不过来,她的头脑中现在满满的都是玄泽每次到机场来接她的场景,每次一落地都能收到玄泽的一条信息:“落地了吗?”
一走出出口就会有人接过行李箱,然后被拥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耳边会想起那句:“方一,我好想你。”
玄泽走了这么多天了,她都无法停止对于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光的回忆,那个疼她爱她的人就这么丢下她走了,她觉得心里好乱,好乱。脑袋里全是玄泽的影子,耳边一会儿是玄泽的温言软语,一会儿是杨柳心的说教叨念。
因为下雨,出租车开上高速没一会儿,就开始堵车了,前后左右的车都亮起了红色的刹车灯,透过被雨水冲刷的车窗,显得分外刺眼。
在车子一下下的启停中,杨方一终于达到了身体和思维的承受极限,在自己和杨柳心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吐了一地的污秽,司机的脸都绿了。
“姐你没事吧?”杨柳心这是第二次见杨方一吐了,第一次是去看玄泽尸体的那天,还没进停尸房,她就在门口吐的一塌糊涂的。
接过妹妹手里的纸巾,杨方一擦了擦嘴角,赶紧跟司机师傅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干净,添麻烦了,等下结账我多加50给你做为洗车钱。”方一从小到大的性格就是,非常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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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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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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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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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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