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是相互试探,细柳觉得自己知道的比他多,所以示好迂回,反而让他看不透。
真名都叫破了,她却这么淡定,卫益周不淡定了,笔下那一丛兰草画成了乱麻。
“细柳!你给我出来!”
院外忽然传来卫卿的声音,两人扭头看时,卫卿扶着丫鬟跛着脚进来。
她的脚烫伤了一大片,上药犹如行刑,昨天她怕被拖延才对马氏示好,没想到马氏直接把她屋里的人全都换了,别人也就罢了,细柳可不行,她还要给祖母献画贺寿呢,没有细柳她怎么办?
但一进院就看到了人,那些颜料更是刺激了她,她伸手就拽细柳,眼瞪如铜铃:“你……你这是做什么?”
细柳扶住她,以免自己被拉扯:“二小姐,我在陪公子作画,您先坐,我去倒茶。”
卫卿抓紧了她:“你不能走!你怎么会跟着他?”
这话问的细柳没法答,谁让她现在是个丫鬟呢,她转头看向现在的主子。
卫益周搁下笔,对卫卿行礼:“二姐好,细柳是如夫人安排过来的,正想去找二姐呢,细柳的身契可在你那儿?”
“怎么会在我这儿,在奶奶那儿。”卫卿白了他一眼,很是看不上这个弟弟,虽然都是庶出,但她养在祖母膝下,就是不一样,她说,“细柳,跟我回去。”
亲自来找她回去,卫卿觉得她一定会回去,说完就要走人。
却听到细柳回道:“这我做不了主,得问夫人。”
卫卿回身,推开一旁的丫鬟,大半的重量全压在细柳身上,怒道:“细柳!”
她一生气,声音又尖又细,离得太近,细柳想避开都不行,用力扶她站稳,也不指望卫益周了,他再怎么也是个弟弟,长幼有序是在他骨子里的。
卫卿见她不说话,才缓了语气:“我没想到如夫人会把你也分出来,我总不能留下疤痕的,要不然以后不能参加选秀了,现在是如夫人当家,我只是说你手巧,笔墨伺候的好,别的都没说。”
“二小姐是在向我解释吗?”细柳对她福身行礼,避开她的抓拽,“多谢二小姐好意,可我既然已经易主,自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毕竟我是个人,不是件东西,如果二小姐需要我伺候笔墨的话,还请先安排个小丫鬟照顾四少。”
卫卿想再抓她,却被她推开,手边无处着力,一旁的丫鬟急忙扶住,生怕卫卿摔了,但她不在意,只追问着:“你什么意思?要我找人换你?”
细柳摇头:“我知道你一开口四少必然会同意,但四少身边只有我一个丫鬟,若是我帮您的忙去做别的事,四少身边就无人可用,这不是换,只有您先这样安排好了,我才有空帮您。”
“你一贯仔细,青杏青桃,你们过去。”卫卿直接指派了两个小丫鬟,扬起下巴,“现在你能跟我走了吧?”
细柳垂手后退一步,不言语。
卫卿火气蹭然又上,想要伸手,奈何腿脚不便,用别人的手怎么都不如意。
卫益周一直注意着细柳的节奏,此时细柳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就差他一个点头,他便接了话茬,道:“二姐,我这边还没忙完,您若是急用,且坐下等等,一会儿就让她去帮忙,若不急,我把事情安排一下,让她明日过去。”
“我用个丫鬟还得……行,你们主仆一唱一和的,真行。”卫卿甩手就走,忘了脚上还伤着,一脚着地,顿时和丫鬟摔在一起,她身边的婆子把她扶起来之后,抬手就给了那丫鬟一巴掌。
细柳分明看到那丫鬟在卫卿摔倒时垫在下面,卫卿是直接落在她身上的,现在还要挨打受斥,真是……和她之前一样啊,念及此,她看了一眼卫益周,不由就对比上了:活少还不动手,新旧明显高低立下。
卫卿心里有气,自然要撒出来,那丫鬟首当其冲成了出气筒。被主子责打也就算了,还要被那婆子打,这丫鬟太过无辜。
卫益周好似没看到,送到门口,便回身继续画画,一身气质和年纪十分违和,细柳以为他不在意,便去替换掉纸张,刷洗了笔重新递上。
他重新提笔,随意问了句:“以前也这样?”
“她身边就少不了撺掇的,以前我伺候笔墨,常拿话本哄她,脾气没这么暴躁。”细柳如实说,招来他额外看一眼:“话本?”
就知道他会在这儿偏重,细柳说:“外面那些书斋都有,就是个逗趣,都知道是故事,谁会当真?”
他点头:“既然二姐那儿书多,那我改天去借些。”
细柳不知他为何想与卫卿走近,但也没问,却不料他又说:“你以前在二姐身边,可是什么都追问的。”
原来是知道她那些没彻底改掉的习惯,她漾起浅笑:“我在她身边许久才凡事都说的,因为不想看着她歪掉,你又不需要。”
看着她的笑脸,他心里一悸,轻言了句:“我也需要人时时提点着,以免露出太多违和。”
细柳露出惊讶神色,随即掩了口,压不住的笑声:“那你把眼神和气质收敛些,你比三少小,却比他还老成,太违和了。”
卫益周一顿,没想到她还真说了,随即放松自己,笔在纸上随手滑了几下,露出苦笑。
细柳笑够了,探头来看,这幅画倒是没画错,只是太工整了,她点评:“虽然随意,但过于工整,暴露年龄了。”
他把笔给她:“你帮着改改?”
“额……”她没接,颇为小心谨慎,“其实也就这儿重一点儿,这儿宽一点,加个重色……”
细白的手指点在他那画纸上,只三两处,他随着她的话动笔改动,好好的一幅画就生硬勉强,像极了年少时无处着力的样子。
卫益周看着她,想到曾见过她五六年后的模样,那时她光芒耀眼,随着几大家族落没获罪洗净了方家沉珂。
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细柳收手缩身,转身避开,去收拾桌面。
卫益礼直到傍晚才回来,兴高采烈的极为开心,细柳在房门口看到了,晚饭时就和于氏一起去厨房取饭,趁机把三少四少的食盒调换,拉着于氏就回来。
于氏吓的不轻:“你这是想害公子吗?”
因是和她一起取的,自然无法瞒过,细柳也不准备瞒,直接推到卫益周身上:“这是四少交代的,我只是听命行事。”Χiυmъ.cοΜ
于氏不信:“公子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一向都是被三少连累的。”
细柳只管回来,让她去问卫益周——昨晚吃饭时说过的,今天这机会又这么合适,白白错过机会不是她的作风。
卫益周只是看了一眼食盒,就拎起来往正屋去,于氏拉上细柳跟着,那架势好似让她去扛雷。
正屋里,厨房送饭的小厮刚到,那食盒还没打开。
卫益周说:“三哥,你今天出去那么开心,能不能和我讲讲?”
卫益礼正看着纤桐,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忽然有人来求教分享,他哪有不说的?不仅要说,还要让他来一起吃饭:“老四,来来,边吃边说,我今天可是赢了不少……”
食盒打开,清汤寡水的饭菜,让卫益礼脸色都变了,他纤桐看到了,立刻就出去斥责,说饭菜送错了。
卫益周打开自己的食盒:“我还以为只我一人吃这种饭菜呢,原来三哥也是……”
他也是话说一半,食盒里的饭菜却是焖煎油炸,色香齐全。他面色有些紧张,自己找补:“想来,是他们送错了。”
“送错?”卫益礼“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他又不傻,都摆到眼前了还看不出来?分明是底下的人糊弄。
-
马氏刚吃上饭听说厨房出事,丢下筷子就赶过来。
心里犹在嘀咕,这厨房三天两头出事,别是招惹了灶王奶奶,明天一定要去庙里拜拜,却在一进门就看到了卫益礼,他正拎着菜刀指着那几个掌勺,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净。
一看到她来,自有人过来汇报,马氏听的心惊肉跳,急道:“还不赶紧拉下来?拿着菜刀像什么样子!”
她刻意说菜刀,不提儿子说的那些话。
细柳生怕被看到,急忙后退,但卫益礼却叫她:“纤桐,细柳,你们俩过来,给我娘说说,这厨房是怎么欺负人的。”
好容易不在一起当差了,这一出事还是要被捆绑,细柳只好出来,看纤桐害怕不已,从上午的事说起,她就知道完了,这次少不了被一顿打,马氏不就是看上她的手了么?结果一点儿有利于卫益礼的事儿都没做,要悬。
马氏只听到晚饭送到,就抬手一巴掌:“为这些小事,撺掇着哥儿来厨房,亏你还是大丫头。”
纤桐话都没说完,被这一巴掌打的站不稳,歪到细柳身上,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细柳忙扶住她,顶着马氏的火气解释:“如夫人,真不是我们撺掇,我们是来劝的,倒是厨房的人怼着说,还作践三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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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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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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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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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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