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似慑于某人之威,惊吓得不敢说话的可怜模样。
慕容雪便看向许思颜。
许思颜已留心到宫墙边盛绽的木槿花,正走过去摘了一朵开得最盛艳的,边把玩着边行到木槿身畔,只向她鬓发间望去,似在琢磨着她簪上这花会是怎样的模样。
见慕容雪看向他,他才徐徐向香颂道:“你说。朕保证皇后的宝剑,不会砍向无辜的人;当然……刻意攀污皇后清白的人,是死有余辜!”
香颂膝盖更软,几乎是伏于地上,颤声道:“奴婢发誓,奴婢不会撒谎!柔妃娘娘并非刻意过来偷听皇后与萧太子说话,只是恰好遇到奴婢过来寻皇后,恰曾看到皇后行往这边,便与奴婢一起过来了!”琇書蛧
许思颜盯着她,“你既已是瑶光宫的人,不在瑶光宫呆着,这不早不晚的跑太后宫里来了?”
香颂忙道:“回皇上,因明姑姑今日临走时吩咐了,让把皇后新做的礼服熨一熨,晾一晾,改日有庆典时好穿的。谁知已经熨好晾得差不多了,那礼服无缘无故起火了……”
木槿只觉自己的智力水准平白地被拉低了几个档次,无语地看向她,“无缘无故?”
香颂连连顿首,颤声道:“皇上明鉴,奴婢不敢撒谎!如烟、小芷他们都在屋里说笑着做针线活,我在外面看小宫人收拾殿外花木,忽然便听她们惊叫走水,奔过去看时,那火烧得极快,连放在旁边凤冠都开始烧化了!”
许思颜皱了皱眉。
慕容雪已留心起来,“皇后礼服无故着火?仿佛从前晋朝时也出现过一回。”
在场诸人都读过史书,便是不读史,于那段轶事也早有耳闻,看向木槿的目光都开始有些古怪。
晋朝羊皇后,在立后前夕礼服忽然着火,后来国破家亡,她自己五废五立,最后神奇地又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皇后,所生更是继位为帝……
木槿的礼服虽没在立后前夕着火,但她刚册不久,今日又是太后寿辰,算是新帝继位后宫里第一次稍有些喜庆之气,忽就来了这么一茬事儿,怎么看都是不祥之兆。
香颂声音愈发地低下去,“回太后,奴婢也是听说过羊皇后那件事,心底不安,才想着赶紧禀报皇后,希望有祈禳之法。因如烟等大宫女和德寿宫不熟,奴婢仗着这张老脸,尚能在德寿宫进出自如,所以便自己过来了,不料……”
她惶然看一眼木槿,“柔妃娘娘所言,句句属实……皇后,恶兆已现,望皇后娘娘凡事三思,三思啊!”
言毕,她竟以头抢地,直磕得头破血流,一片淋漓。
慕容雪便吩咐侍从道:“去带瑶光殿皇后的贴身侍儿过来,先问礼服着火之事是否属实。”
明姑姑已气得哆嗦,只恨当着太后、皇帝的面,不好太过放肆,遂亦走到前方跪了,说道:“回皇上,柔妃、香颂所言不实!此事为有心之人算计,明知皇后、萧太子都颇喜槿花,故意遣出两个小宫女持了这种与众不同的槿花在手,先后指点了萧太子、皇后来赏花,不知打算设怎样的毒计。皇后一见太子在此,便说此事巧得诡异,立刻打算离去。这才说了一两句话的工夫,柔妃、香颂便冲出来,扯了皇后不许她走,皇后想甩开她,她竟自己跳下了河栽污皇后!”
她瞧着香颂卑微谦和的模样,高声道:“奴婢不会扮委屈装可怜,皇后也早就和奴婢们说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犯不着学那起一直想害她的小人,一哭二闹三磕头四晕倒五跳河,以为皇上心一软就会迷了眼,分不清是非黑白!”
满脸鲜血伏在地上的香颂顿时一僵;而呛了河水似乎随便都要晕倒的慕容依依握紧了拳。
临邛王、林氏、慕容继源等面面相觑,却再不肯多说一句。
毕竟目前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无非双方人马各说各话,且都是查无实据的事。他们完全料不定新帝心意,一个不好闹得慕容氏和新帝更僵,于他们全无益处。
手中木花娇艳欲滴,许思颜的面色却深冷如渊。
他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然后看向萧以靖,“内兄,可需先换一换衣服?”
萧以靖略一弓身,“连皇后的礼服都能无故失火,这宫中的衣物,请恕臣不敢更换!”
慕容雪温慈地目注于他,微笑道:“倒让萧太子见笑了!其实我大吴立国百余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儿。”
话犹未了,那边派瑶光殿的内侍已经领着秋水、如烟匆匆而至。
待两名侍女过来叩拜了,内侍方禀道:“回太后,秋水姑娘、如烟姑娘都不放心,刚也正候在德寿宫外听消息呢!”
慕容雪便问道:“刚才香颂说皇后礼服无故起火,是否属实?”
秋水、如烟虽然玲珑,可瞧着眼前慕容依依和香颂的惨淡模样,怎么也不像木槿吃过亏的样子,只得据实答道:“回太后,属实。”
“是你们亲眼看着礼服无缘无故起火的?当时没有可疑人等出现?”
二侍女对视一眼,如烟才道:“当时那屋里只有奴婢带了两名宫婢在裁衣裳,并不曾有可疑之人出现。便是那两个宫婢,起火前后也在奴婢跟前,不曾靠近过礼服。”
如烟等是木槿从蜀国带来的,且旁人不知道的,她们二人也曾和木槿一起学过武,身手虽说不上太高明,但即便是孟绯期那样的身手,也不可能大白天她们眼皮子底下放一把火而不惊动她们。
慕容雪已微一阖眸,低叹道:“莫非还真是天意?”
木槿便看向许思颜,“皇上可相信天意?”
许思颜低眸瞧着手中的花朵,懒懒道:“信!”
“哦?”
“知道皇后嫌夏天穿那些礼服热,所以天意送下一把火,把那礼服给烧了!”
许思颜抬眼与她对视,明澈双眸正映着畅朗阳光,黑亮得反而让人看不出其中喜怒,独唇角有优雅弧度上扬,显出淡淡笑意。
轻轻弹开指间木槿,他向慕容雪一躬身,说道:“母后,既是皇后册立后出的事儿,根本不能与羊皇后相提并论。”
慕容雪点头,却和煦地道:“虽是如此,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既是天有警兆,皇后也该多多反省反省,平时行止有无不检之处。皇后年轻,路还长呢,若曾犯错,还是及时改正为好。”
她的温柔目光悠悠一转,在木槿脸上顿了顿,竟落在了萧以靖身上,却依然在和木槿说道:“槿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行止不检、改正错误云云,不仅在针对木槿,亦似在奉劝萧以靖。
毕竟萧以靖是兄长,责任似乎更大些,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便明着指责罢了。
以慕容雪这样宽容温慈的神色,木槿若是应了,等于默认自己行止不检,连带萧以靖面上无光;若是不应,那就是不仅没把“天意”放在眼里,更没把太后放在眼里……依然是萧氏没家教。
木槿眉目微凝,上前向慕容雪一躬身,“儿臣愚拙,尚请母后指点,儿臣何时何处行止有过不检之处?是儿臣与自家兄长说了几句话,还是兄长手贱救了想陷害儿臣的柔妃?”
慕容雪微笑道:“原来皇后无错!想来上天给皇后的警兆,是给错人了!”
木槿道:“这是上天给儿臣的警兆,还是有人给儿臣的警告,亦或借机想与别的什么事布成对付儿臣的天罗地网,一切有待核查!母后不过听了侍婢们几句话,都不曾亲眼到瑶光宫瞧上一眼,便一口咬定是上天给儿臣的警兆,未免有偏私之嫌!”
慕容雪皱眉,目光已微有谴责,“皇后果然出息了,这是反而教训起哀家了吧?”
木槿寒声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想问取公道二字!需知柔妃所指责之事,关系儿臣与萧太子的声名,太后如此偏帮,借着天意压我,难道要儿臣认下这莫须有之事不成!”
临邛王再耐不住,上前一步说道:“皇后这话可有些过了!这事着实难怪太后疑心,皇后好端端的,跑到这偏僻之处和萧太子相会做甚?便是说有宫女引来,那宫女现在何处?”
木槿冷笑道:“临邛王要不要和本宫打个赌?本宫至今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那宫女自然早被灭口了!便是本宫与自家兄长一处说说话,又有何奇异之处?柔妃方才还和你们父子说说笑笑,本宫反不如柔妃,连和娘家人说句话赏个花都烦劳柔妃鬼鬼祟祟一路跟着?”
柔妃顿时哭叫起来,“皇后为何如此说我与太后?我视皇后比自家姐妹还亲,太后娘娘更是视皇后如亲女,皇后如此揣度,叫我情何以堪……”
木槿大怒,当头啐了一口,喝道:“够了,这副假腥腥的嘴脸,连天上的鸟儿、池里的鱼儿都给你吓跑了,又想来哄谁?你九年生不出皇孙,太后都不曾为皇上觅妾,本宫才与皇上相处半个月,太后就想着塞一堆妾来呢,这难道不是偏帮?明知本宫小产受不得刺激,等不得天亮便跑太子府夺本宫之权,这便是本宫的亲娘似的好婆婆做的事?把满宫的人当作瞎子还是聋子?便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假装真能瞒过人耳、瞒过人目,难道还能瞒得过天、瞒得过地?”
众人再不料木槿竟将这些做儿媳的本该隐忍下来的事尽数抖落出来,一时都已惊住。
需知慕容雪素来以贤良闻名,木槿想母仪天下,便不得不维持住好名声。
便是旁人相信了她的话,开始疑心慕容雪是否伪善,木槿扬尊长之恶,自己就先得担个不孝罪名。
她这是不想当这个皇后了,还是打算千年之后落个恶后、毒后的骂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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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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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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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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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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