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子望着远处,却目无焦距,像是在压着气。
暗风握剑的手不禁用力收紧,虽然他知道北初尘行事有分寸,但不保证他不会像四年前一样再一次冲昏头脑。
北初尘没有多少亲人了,岸笙公子和皇上于他,是仅有的最重要的人。四年前可以为岸笙公子血洗惊阁殿,四年后怕也敢再一次为皇上大杀景和宫。
“你想动她,我不会拦你。”半响,祁佀寒开口,语气却轻松。
暗风和北初尘同时去看祁佀寒,不太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想让她死,但她如果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我一定会救她。”祁佀寒没有理会两人的异样的目光,依旧语气平淡,“最后能不能救的了,也只有听天由命。”
说完,祁佀寒迈出步子,走出门。
北初尘闭上眸子仰靠在椅子上,只能叹气。
这种话出口,他哪里还敢背着他对付胭心动手。
听天由命的结果,不就是跟着付胭心一起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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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风默默跟着祁佀寒走出御书房,一路慢行。
天空中云遮住了月,地面上凉风习习而来,有下夜雨的兆头。
“皇上,今夜有雨。”暗风看祁佀寒站半天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开口提醒。
站在桥头,祁佀寒没有动,只道:“你回去吧。”
暗风想再开口劝两句,但知道自己劝多少句都没用,只好放弃。
“属下,先行告退。”
回了一句话后,他转身离去。
这时候,漆黑的夜空中,突然一道闪电的光亮,紧接着,是“轰隆隆”的巨响。
已经走到桥下的暗风转身望回去,站在桥头的男人看起来还是丝毫没有要避雨的意思。
他很清楚,皇上今天心情不好。
先是付丽心提起靖王,后是太后提起先皇后,到了深夜,还有北初尘提及当年的恩怨。
十数年来的痛苦都在今天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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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走的那夜,夜色朗朗,风清月明。先后的走的那个早晨,天色朦胧初亮,西向的尽头能看见一点红。都是好时候,可却把他的心凉到透底。
失去至亲本来已经该是巨痛,可更让你歇斯底里的是,这时候你才发现,你十多年以来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心里根本从来都没有你。
他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
父亲没有爱,母亲只有恨,最爱的女人,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世上仅有的几位同一血脉的兄弟唯独在一件事上是排他在外一心的:弑君夺位。
所以,他就理应孤独,理应一个人……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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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初尘拖着步子走出皇宫,一路到将军府,他都提不起任何兴致。
“嘿!”突然,眼前一道蓝影窜出来。
北初尘停下,面无表情的看站到身前的小姑娘。
“怎么了?”小姑娘抬手到北初尘眼前晃晃,有点小开心的问,“被我给吓傻了?”
看清楚了人也想起来了,北初尘不禁蹙起眉心,“你怎么还没走?”
“我是来找我师父的,见不到我师父,我当然不走。”小姑娘说的一本正经。
北初尘没心情同她耍嘴皮子,只挥挥手便越过她往里面走了。注意到暗风的动作,北初尘顺着方向往门口看过去,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暗风也知道,看来是就没打算偷偷摸摸做这事儿。付胭心会提起先皇后,估计也是有怀疑的方向了。
北初尘心里的火,顿时就更大了。
北初尘会知道,祁佀寒一点都不意外,所以这时候,他也不想解释。
“在青城,你想借她的手除掉左相和晋王的势力,可最后呢?”北初尘看向祁佀寒,蹙眉反问,“她不过是被自己的人绑了而已。你就忍不住了。你心里难道一点都不清楚吗?就算你不管她,赵令也会让赵天恢放了她!”
祁佀寒听着,沉默着不作声。
他当然清楚,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他每时每刻都清醒的明白这一点。
但是,他就是不忍心。
“这次,我猜是右相?”靠在椅子上,北初尘望向窗外,语气略显不屑,“可目前来看,她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动手,只除掉一个付丽心也不会对付琛造成什么影响。”
坐到椅子上,祁佀寒歪着脑袋闭上眼睛,用食指按太阳穴。
“你目的是什么?到底是真想对付他们,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虐一下付胭心?”北初尘又看向祁佀寒,话里话外都毫不避讳,“之前不提了,这次,你敢保证你不会像在青城的时候一样,最后变成自己动手?你忘了你在青城打草惊蛇,怎么引来那些死士的吗?”
“我劝你收手吧。为了对付他们,南北城府两派都压着兵,京城里左右相各有党羽,城郊外火龙帮玉和宫联合起来敢逼宫,内忧外患,你拿什么跟他们打?为了虐付胭心,你明知道自己对她根本就下不去手,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讲完了?”终于没耐心再听下去,祁佀寒睁开眼睛,仰身靠在椅子上后,他看向北初尘,沉着声音开口道,“既然说够了,那就出去吧。”
“我没说够!你就不能把付胭心那个女人忘了吗?!”看着略显疲惫的祁佀寒,北初尘不打算退让,“她怎么伤害你的你还记得吗?!从四年前开始,她一步一步把你逼到死,是不是只有她死了你才能清醒一点儿?!你如果下不了手,我帮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祁佀寒沉下目光,握紧了紧拳头后,有声无力的道:“我自己能做。”
北初尘觉得这话太可笑了,接着,他再一次逼问:“你要是真可以,你登基那夜她服毒自尽,你为什么还要让太医救她?”
一直站在门口的暗风听见北初尘这话,微微侧头看向里面,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半响,祁佀寒都没有回话。
他们彼此在心里都清楚那个答案,他无需否定,更无需肯定。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祁佀寒起身,缓缓走往门口,不打算同北初尘再纠结这些。
“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你的允许,我就一定不会对付胭心动手?”北初尘没有动身,他垂着眸子开口,语气沉稳严肃,仿佛下一刻就会提刀上景和宫。听到此话,祁佀寒的目光移向秀儿。
凌厉的直视一下子吓的秀儿闭了口,她垂下首,低低哭泣起来。
确实不一样的。兰妃娘娘下毒,那也是偷偷做的,丽妃娘娘,刚才可是光明正大的想要出手要打太后,还当着皇上的面。
这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在绝望边缘徘徊的付丽心一下子找到了希望,她扬起脑袋,凝眸看向祁佀寒,用力道:“皇上,你要废妃,可曾顾忌到姑妈?!”
迟胭也很意外祁佀寒的话,但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当初祁佀寒就是很不愿意立付丽心为妃的,现在会做出废妃的事,倒也不值得奇怪,不过,这理由实在说不过去,何况,还有付翎云在后宫、付琛在朝廷。
这一场闹,怕是不容易收场了。
“事到如今,还想着拿太妃来威胁朕。”祁佀寒压着气开口,怒威自显。
可是,付丽心这次没有怕,她坚定的立着身子,开口,语气咄咄逼人道:“皇上这么做,又可曾顾忌我父亲,顾忌我表哥靖王爷?!”
听到这连连逼问,老内侍焦急的皱眉摇头,想要阻拦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的“靖王”,让祁佀寒垂着的手握成拳头。
看着面上毫无异样、手背却尽显青筋的祁佀寒,老内侍赶忙向迟胭使眼色。
虽不在祁佀寒身旁,但迟胭也感觉到了祁佀寒的异样。
他在压着怒火的样子,已经完全不是付丽心刚才提及付翎云时,仅仅有气的样子。
是因为付丽心提到了靖王爷?
与那封信上面的“靖”有关联吗?
“娘娘。”琉璃注意到老内侍投来的求助的眼神,她看迟胭半天也没有动作,只好轻轻扯扯她的袖口,小声提醒。
此事毕竟因她而起,得由她来收场。
迟胭收了疑心,抬起脚,慢步走过去。
虽然她也看不惯付丽心,甚至想应了祁佀寒的意思,让他舒心一点,但是,付丽心毕竟是右相千金。废妃之事,确实不可冲动。
“祁佀寒,今天我来找你,有重要的事。”迟胭轻声开口,打算转移话题,“现在这事,
突然的,没有理会任何人,祁佀寒转身,然后,步伐不紧不慢的走回御书房去。
迟胭看着他走去的背影,眉心蹙起,他是想通了什么,还是被她劝住了?
可是,他握成拳头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可对此,小姑娘也没有起一点惧怕之心,她仍然没好气的说:“将军府是我师父的家,我是我师父的徒弟,那将军府自然是我的家。”
北初尘被气笑了,“小孩儿都你这般无知也好。”
“我不想跟你废话,我是来找我师父的!”再次被笑年纪小,小姑娘又炸起来,“我师父是岸笙,你让我进去见他!”
“我和岸笙认识十多年了,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他有徒弟啊。”北初尘语气轻松。
“我、我……”被这么一提,小姑娘有点心虚,但看着正对面略显嚣张得意的北初尘,还是勉强装出理直气壮来,“我这不是来拜师学医的嘛。”
“还没拜师就一口一个师父,你资历够吗?岸笙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捡回来当徒弟的。”北初尘打量着小姑娘,难得的想要跟她多磨几句。
想跟岸笙学医的人多了去了,明目张胆自称是岸笙徒弟的,这小姑娘还真是第一个,不过,看擅闯将军府这劲头儿,北初尘只当她是一个孩子,因无知而无畏。
“我当然够资历了!”小姑娘用力道,接着,语气认真的推荐自己,“我还有天赋呢,我跟我师父学医,将来一定会青出于蓝胜于蓝。我绝对不会给他丢脸的!”
“你还挺有自信。”北初尘好笑道,“岸笙学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医术已经名扬天下了,你那个时候,恐怕还被你娘抱在怀里呢吧?还想超越他,做梦呢?”
“你胡说!我师父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小姑娘又被北初尘带偏了情绪,她蹙着眉,极力辩解道,“我已经满一岁了!我已经会跑会跳会走路了!”
这话真让人觉得天真,北初尘身后的守卫有些忍不住笑起来。
一旁一直未作声的老奴也忍不住摇摇头笑笑,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
被在场的人一块儿嘲笑,小姑娘发急,凝着眸子用力喊:“你们不许笑!”
“十一岁的小孩儿学什么医啊。”北初尘开始打发人走,“天黑了,回家帮你娘生火烧饭吧。”xiumb.com
“我要进去见我师父!”小姑娘大声说,还是执着着不肯走。
对小姑娘的难缠,北初尘叹气,他随口问:“知道你师父长什么样儿吗?”
“我当然知道了。”小姑娘毫不犹豫的回答,仰着脑袋望上方,语气里颇为自信。
“长什么样儿啊?”北初尘接着问,“你也不怕我找个假的出来蒙骗你。”
“就是……”被这么一问,小姑娘有点语塞。
“不知道啊?”北初尘轻笑起来,明知故问。
岸笙为人低调性子内敛,虽然年少成名,但很少抛头露面,于医术之外,相关传言更少。尤其最近,随他从西城府回京以后,更是没有在外界露过一次面。早没人知道他的长相了。
被北初尘的话一激,小姑娘脱口而出道:“反正比你好看。”
一瞬间,北初尘僵住了笑容,接着,他抿着唇肯定似的点点头。
小姑娘看着北初尘的笑,心里第一次有些发虚。
她觉得她最后一句话戳伤了老年人的心,也彻底惹怒了老年人。
担心最后是被抓进将军府的,小姑娘想说几句话挽救一下,但刚张开口,就看见北初尘一挥手,领着一众守卫转身进了大门,随后,沉着脸色声不带调的说:“关门。”
站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着两扇大门被缓缓合上,小姑娘有些错愕,“别、别关门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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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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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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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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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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