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烟头摁灭,安北城终于推开了车门。
抽这一支烟,他用了足足半个小时。
比往常慢,也比往常沉重。
丁寅始终脊背僵硬的坐着,一个字都没有说。
安北城似乎也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推门离开,眼风都没有给他,就径直往北邸的主别墅楼走去。
下雨的时候,天空格外阴沉。
这座别墅里面,并没有几个人,警卫也都布置在外围。
安北城好静,不喜欢被人打扰私生活。
所以,当他换上拖鞋往楼道走时,几乎没有被人发现。
或者说,即使有人发现了他,却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过来招呼。
他走得有些慢,由于下车的时候没有撑伞,头上,肩膀上,带着雨浸润过的痕迹。
他没有察觉,更不在意,一直走到卧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苏小南在家的时候,最喜欢躲在房间里偷偷玩游戏,有时候一个人哈哈大笑。
安北城不喜欢笑,却喜欢那种感觉。
尤其推开门,就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那样的感觉很古怪,他描述不出来,就如同一个漂泊许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家的灯火,也许没有狂热的欢喜,但整个人、整颗心都是宁静的,温暖的,仿佛在历经艰难后,到达了命定的彼岸。
不经意间,那个纤细的身影就镌刻在了脑子里。
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清晰。
安北城眉头紧拧着,慢慢伸手推门——
可指尖刚触到房门,那一丝冰冷,又让他停顿了。
静静站了一会,他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突然转身下楼。
“干什么去?”楼道的下方,是从后花园过来的陆启。
他满头都是水,湿了头发,湿了衣服,一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锐利,视线中仿佛带了一丝杀气,直勾勾地盯住安北城,似乎恨不得把他解剖开,从灵魂到思想,一一刺穿。
安北城看出了他的敌意。
可眉心微微一拧,他没有停下脚步。
“我不想吵架。”
不冷不热地说着,他准备与陆启擦肩而过。
“我也不想吵架。”陆启猛地拽住他的胳膊,一个老拳就冲他的面门砸了过来,“可我他妈想打架!”
咬牙切齿地低吼着,陆启出拳的速度很快,拼尽全力的一拳,也没有留半分情面。然而,安北城并不想轻易受这一拳,以他的身手,既然事先看出了陆启的敌意,就会有所防备——
侧头,后仰,他高大的身形一个闪动间,顺势扼住陆启的手腕。
你来我往,拳影翻飞。
突地,安北城一脚踢向他的下盘,带着他的身体一个漂亮的旋转,陆启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近距离的肉搏状态,他想闪开已经不可能。
不过转瞬,拳来拳往几个回合而已,他的身体已经被安北城摁在了楼梯扶手上,坚硬的扶手咯着他的后背。
“我警告你。”安北城声音冷冷,“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陆启气极而笑,“你说过,她是我妹妹。”
“她不是了。”安北城神色冷漠,听不得情绪。
陆启闻言一怔,表情变得有一些复杂,唇角挂着玩味的笑。
“那样更好。不是妹妹,就可以是更亲近的关系了——”
“陆启!”安北城突然变脸,冷静龟裂一般,反剪着陆启的胳膊再一次将他狠狠摁住,用绝对的武力优势压制着他,一字一顿:“你给老子离她远点!”Χiυmъ.cοΜ
陆启头往后拧着,冷视着他,可安北城一个字解释都没有,阴鸷的样子令人遍体生寒。
“呵呵!”陆启被他反拧着胳膊,身体也不自由,只能用可以活动的左手一点一点抓紧扶手,借助那力道,不管会不会被安北城拧断手臂,生生转过身体,咆哮着,“凭什么?嗯?你他娘的凭什么?”
“你说呢?”安北城不怕拧着他胳膊,加重了力道。
陆启痛得额头冒了冷汗,可他不肯服软,狭长的眼轻佻地瞄向他。
“二表哥,你没有权力这样要求我。既然你不是她的丈夫了,那你是什么?嗯?你告诉我,你是什么?”
安北城冷冷盯着他。
这样近的距离,陆启可以感觉到他身上弥漫的戾气。
紧绷的身体,冷漠的眼神,杀人似的力度,每一处都带着绝对的威慑。
然而,明面上安北城占尽了上风,陆启却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软处,或者说他的痛处。
这一刻,他心里异常的爽。憋屈了这么久,仿佛今儿一朝就扬眉吐气了一样,他带着兴味地盯着安北城暗沉沉的面色,接着补充,“你不了解她,一点都不了解。她就像培育在你花园里的那些南瓜,样子普通,很容易被人遗忘,但骨子里却高贵。”
顿一下,他微抬下巴,讥笑奚落。
“二表哥,从来都不是她配不上你,而是你配不上她。”
安北城居高临下,不冷不热的凝视着他。
慢慢的,他放开了禁锢陆启的手。
“滚!”
一个字不带半点温度。
只有戾气、冷漠,以及疏离的警告。
陆启看定他,却一动不动,“我说对了,所以你恼羞成怒——”
“让你滚!”安北城突然拔高声音,像一头发飙的野兽,一吼即使天地变色,地动山摇。可哪怕伴着他厉嗓的飞沙走石席卷了整个客厅,主楼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也不敢问究竟。
“好。我走。”陆启慢慢直起身,低声冷笑,“不过你也给我记好了。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
陆启太低估苏小南的承受能力了。
她当然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或者说,从幼时经历过家庭噩运,到少年时期陆启给她造成伤害,再到后来霍天奇劈腿,苏小南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不按正常道路行走的人生轨迹,练成了一个金刚不坏之身。
与安北城的感情,她早为自己打过预防针。
该来的事情总会来的,只在早晚而已。她一直这么想。
所以,真的到了这一天,当安北城告诉她,她不合适这个任务,她还算淡然。
一整天的课就这样下来了。哪怕在上信息技术课的时候,她如同坐飞机,云里雾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但态度却极为端正。她非常认真地在学,谁也没有发现她情绪有什么不对,就连同桌的李航,也没有看到半点异样。
最后一节课上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李航收拾桌面子上书本,回头看她一眼,“走吧,去吃饭。”
李航这个人性格比较内敛,不是那种多话的男人。
对苏小南,他格外照顾。但究其原因,很大程度因为安北城的命令。
“你先去吧。”苏小南冲他微微一笑,“我中午吃得太多了,还不饿,想去学校园区里溜哒溜哒。”
学校园区有什么可溜达的?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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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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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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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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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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