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把工作和感情也分得很开。
刚刚猜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确实有些不舒服。
可睡一觉起来,穿上那身军装,再上了一节学校的思想教育课,不管是对安北城的行为,还是对陆止这件事的理解,都和昨天有了差别和进步,对安北城的工作,也有了另外的理解。
这个世上的事,除了生死,其他都不是大事。
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然而,她的坦诚换来的,还是安北城的沉默。
看了下时间,她急眼了,“快说话啊,我还有八分钟了。”
她急切的声音,带着亲昵的气息,似乎可以从虚无的电话线拂入安北城耳朵。
他突然闭了闭眼睛,声音哑得像缺了水,“小南……”
这一次,换苏小南沉默了。
除了那天在办公室疯狂做丨爱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这样深情地唤过她。
她默一瞬,冷静下来,声音也没有了先前的笑意。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承受得住。”
“对不起。”隔了许久,安北城说:“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工作。”
她不适合,她不适合那谁比较适合?
苏小南像听了一个荒唐的笑话,耳膜鼓噪着,嗡嗡作响,胸口下一拳的地方怦怦跳动,仿佛身上所有掌控情绪的神经都造了反,让她几乎没有控制不住怒火,也办法思考更多。
“是陆止比我更适合,对吗?”
“……”
“安北城,你说,是不是?”
“……”
“说话啊!我在问你!”
她咬牙切齿,可安北城的声音却很平静。
“你好好学习,什么事都不要管。等学习期满,你还是苏小南。”
学习期满,她还是苏小南?那她……就不是陆止了?
他们的合同,三个月后也就解除了吗?
那他们的婚姻呢?
“安北城,你要承认陆止了吗?”
她问着,电话里却没有半点回应。
仿佛被一道闷雷击中了大脑,苏小南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背抵靠在墙上,慢慢往下滑落,迷彩服上蹭刮了一层白灰也完全不知,双眼蒙着水雾,呆呆地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的询问,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抽干了力气的破布娃娃,失去了灵魂……
~
“此生何用声声叹,道不尽流年,看流沙聚散,回首天涯路远,英雄何用声声叹,断碑落残垣,君不见青山,豪杰冢化尘烟——”
《天行九歌》,这是苏小南的电话铃声。
听着熟悉的旋律,她呆呆地,有一种怪异的陌生感。
就好像这串铃声不是从她的手上,而是从天外传来的一样。
她慢吞吞抬起手,瞅了一眼。
与她猜想的一样,不是安北城,而是陆启。
“喂。”电话接通,陆启低低的声音带着笑,清脆,有力,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爽朗劲儿,“没想到你的手机真的可以打通。看来你这学习很水啊?或者,你又做了坏学生,偷偷藏了手机?”
还是陆启了解她。
苏小南唇角微微上翘,“嗯。有问题?”
“没问题。你是首长夫人,你要做什么,谁敢惹你?”
陆启半玩笑半嘲讽的戏谑着,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不由敛了神色。
“怎么?是不方便接听吗?”
“还好。”苏小南稳了稳心神,带着一丝自嘲的笑,“说吧,你个小兵找首长夫人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问问你的情况。”这样的话题没有什么趣味性,陆启说到这里,听不到她的回复,突然话锋一转,“喂,小南瓜,你猜我现在在哪里?嗯?”
“猜不到。”苏小南懒洋洋的,没精神。
“能不能专心一点猜?”
“专心也猜不到。”
“你这个女人,真没意思。”陆启无奈地叹了一声,“我在北邸来办点事,现在、当下、此时,就在后面的园子里。田甜说,那些用薄膜盖着培育的南瓜苗是你亲手弄的?”
“嗯,怎么了?”
“我说你傻啊?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冬天吗?还有,南瓜种出来,你是要欣赏南瓜花,还是真的要等它结成南瓜,做菜?”
“你管我?”
听她冷冰冰的声音,陆启也不以为意。
“我才懒得管你!不过,在安北城满是名贵花木的后花园里种南瓜,你就不觉得格格不入?”
南瓜……与名贵花木。
这样放在一处对比,苏小南突然想笑。
那极具违和感的画风,一下子湿了她的眼,又哪儿会协调呢?
“是啊,格格不入呢。南瓜怎么配与名贵花木为伍?”
她的声线很淡,没有什么情绪,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在陆启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苏小南这个人向来不肯吃亏,更不会轻易服输。她不是应该把普通南瓜的内涵之美徐徐道来,一条接一条有力地直接砸在他的脸上,让他知道名贵花木根本就配不上她亲自种的那一片南瓜才对吗?xǐυmь.℃òm
几乎霎时,陆启就察觉出了她浅笑背后的落寞。
站直了身体,他看一眼还在用薄膜保温的南瓜苗,不开玩笑了。
“苏小南,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
“听你电话。”
“……”陆启觉得这样的对话太苍白,索性直奔主题,“我是说,你心情不好,是为什么。”
苏小南默。
连陆启都听得出来她心情不好。
那么安北城说了那样的话,会不会知道她心情不好?
如果他不知道,那这么笨的男人,拿来干什么?
如果他知道,却没有安慰她,这样无情的男人,又拿来干什么?
脑子里转糟糟的,她胡思乱想,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逻辑关系,微微抬头望着天,做了一个舒服地伸展运动,打个呵欠,不紧不慢地对陆启说。
“因为他选择了放弃我。而我……也准备放弃他了。”
“什么?你说什么?”陆启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续问了好几个“什么”,也没有听到苏小南的回答,再看手机时,发现她已经挂掉了。
“操!”
他生气地再拨打过去,只有一个清雅的女声提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猛一把拽紧手机,陆启双目瞬间淬上火焰,拳头捏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安北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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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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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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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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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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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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