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御史敢于进言反对,毕竟宸妃是楚明渊的真爱,也是庆阳公主的生母。
单是宸这一个封号就足够说明她的尊贵了。
太监立在揽月宫门口,大声将一封封庆贺辞唱出恭贺宸妃,秦雅芝却只是眼神游离地听着这些溢美之词,任宫女为自己梳妆打扮好。
宫女不敢对她再有任何磋磨。
毕竟上次犯事的宫女被送到德妃母家后,由于楚欢对三皇子的报复,早早就被德妃母家人杀了送到楚欢面前,试探能否将事终了。
然而楚欢早就料到他们会如何做,所行所为就是要让德妃母子真切知道痛,怎么可能因为宫女被处置了就收手。
事儿已渐渐闹大,只是还没有到楚明渊面前告发对峙,宫中许多人都听了风声。
得知庆阳公主为母亲出头会不顾一切地进行报复,他们哪里还敢对秦雅芝再如何。
只是服侍秦雅芝的宫女看着她手腕上那些旧伤未愈又添新的伤痕到底犯了难,搜罗妆匣也不知应该配如何一只镯子才不至于对这纤细的手腕造成再度伤害。
庆阳公主今日可是也要进宫来为宸妃庆生的。
想起上个宫女的下场,她就不禁身子直颤垂泪担忧,一不小心便将一串白玉手钏摔在了桌上。
清脆一声响后,她连忙惊惧地为自己告罪求原谅。
秦雅芝原本正出神思量,被白玉珠摔落在妆台的声响唤回了注意力,侧目见宫女正不停磕头请罪,连忙伸手向她开口道:“不妨事的,我不怪你,你先起来吧。”
宫女不为所动仍然磕着头,秦雅芝便将那手钏执起瞧了瞧。m.χIùmЬ.CǒM
见其中一颗白玉珠上已有裂痕,她便道:“我会与旁人说是我自己失神碰坏的,你别磕头了,额头若是撞出伤来反而要叫他们看出端倪。”
安抚的声音过于温善,让浸在绝望中已眼前发黑的宫女重又探见了光明。
她心中感动,可即便秦雅芝不与她计较这支被摔坏的白玉手钏,她也仍然不知应该选用怎样的镯子才合适,仍然流泪不止。
秦雅芝问得了她的为难,劝慰道:“我的欢儿是个好孩子,你不用这么害怕她。”
然而这句话却无法再得到宫女的相信了。
她没再多说服,只自己从妆匣中选了一对岫玉镯,微咬着唇,尽力避了伤处环在了手腕上,微抬了唇道:“你也看到了,镯子是我自己选、自己戴的,欢儿不会与你生气。”
宫殿外唱词的太监已经唱完所以贺辞,大声询问着宸妃是否已准备好赴宴。
秦雅芝听得了问,轻在仍跪倒的宫女发上抚了抚:“你红着眼眶就不要与我一道去了,一会儿将眼泪擦干再离开房间吧。”
她自己盈盈站起身,走出房门外,另唤了个宫女跟随她乘辇赴宴。
设宴的殿宇极大,嫔妃们全部按照位份高低分坐在右,距离楚明渊较近的那一席便是信佛不理外间事的皇后。
在她之后的则是面露哀色的德妃,见得秦雅芝再度动容想要与她对话,却只能按捺住。
秦雅芝扫视去的眼神在她身上略有停顿,旋即敛目不再看她们,而是看向左边那一列。
楚欢坐在最上首,其后才是按照皇子排序后的公主座次,三皇子听说是病倒了所以位置空着,其他人则出于各种原因都不想与秦雅芝视线交汇。
不过秦雅芝也没有要看他们的意图,她的目光完全投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发现楚欢身边上次就见过的那个情郎依然在,且动作间与她更多亲密后,秦雅芝的笑容真切了不少。
被侍女搀扶着轻微向楚欢颔首后,她将心思略收拾,低眉顺目地行到了楚明渊身边坐下,不发一言。
楚明渊将她搂着靠向自己,似乎极其开怀,下令让宴席开始,便在众人用餐时有舞蹈奏乐一一呈上,到宴席尾声时,外间甚至有在白日间也显得灿目的烟花绽于天幕。
对宸妃真真的极尽恩宠。
却无法讨得美人一个真情微笑。
直到楚明渊温声询问她为什么不笑时,她才勾唇绽笑,小声道:“一时失神,忘记了。”
楚明渊没有罪责她,如同哄她一般调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礼,庆阳也在下序坐着,你可得多笑笑才行,要不然她还要以为你见了她不开心呢。”
秦雅芝低低应了是,便维持着笑容直到宴罢散去归了揽月宫。
楚明渊与楚欢陪同她一道,更有护卫楚明渊的翎羽卫,在楚欢身边守着的乔夏安与陆京,都一并进了她的揽月宫。
父女间对话时,她没有插言一字片语,只将茶水奉到了他们面前,便偷偷瞧一会儿楚欢,瞧一会儿陆京,目中的光便潋滟得更亮了些。
无话找话说般地谈了几句朝官调换,楚欢向楚明渊道:“今日母妃生辰,我有几句母女间的悄悄话想要与母妃说,父皇不介意吧。”
“朕有什么介意的,你难得进宫见你母妃。”楚明渊没多加犹豫就同意了,但目光又落在了侍立在楚欢身后的陆京与乔夏安身上,道:“只是悄悄话就不该有第三人听见了吧。”
“当然,所以父皇也别留下翎羽卫吓得母妃说不出话才好。”
楚欢玩笑般地与楚明渊说了这一句,便吩咐道:“陆京,夏安,你们两都出去等我。”
楚明渊见二人离去,哈哈笑道:“翎羽卫是护卫朕的,朕走了,他们自然也会走。”
笑容未尽便被他完全收回,大步走出房门,厉下了眉目负手命令道:“起驾去德妃那里。”
公主殿下没有再去送别自己的父皇,只将手伸向秦雅芝:“咱们往内室去说话吧。”
秦雅芝方将手搭在她掌心便被她执住,牵着往内室里进。
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先前为秦雅芝梳妆,还没离开的宫女在。
楚欢听得了这蠢笨宫女跪地吞吞吐吐地告罪说不小心将白玉手钏摔坏,略一蹙眉便吓得她止不住开始磕头。
“送走一个坏的,又来一个傻的是吧。”楚欢对这样的安排不太满意,没有立刻叫停她的磕头,还是秦雅芝在她掌心挠了挠,视线才重凝向母亲。
楚欢将秦雅芝的袖挽起看了看,看着这伤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冷淡地问宫女道:“知道自己有错就赶紧弥补,将药膏取来,别磕头吵得我心烦。”
宫女被她吓得不能自抑,听了命令,执行力十足,立刻便起身去将药膏寻来,又被楚欢命令着离开了宫门,小心将门合上。
“欢儿,已经上过药了,只是要出门才又将药擦去了。”秦雅芝轻言细语地与楚欢说着话,不自禁就莞尔道:“你也不喜欢宫女向你磕头啊。”
“嫌吵。”楚欢仔细将那对岫玉镯褪下手臂,对着那些伤痕吹了吹:“你是不知疼的吗,进了屋都不知自己将镯子取了。”
抬目见秦雅芝还在与自己笑,她便挑了些药膏于指腹,抹匀在她的伤处。
楚欢的动作放得很轻,但清凉的药膏接触到伤处时还是让秦雅芝略咬了唇。
她将笑容收了,长睫颤颤地向楚欢问道:“我今日见的那个青年似就是上次千莲园见到的。他一直都看着你,想来对你是真心,欢儿也是喜欢他的吗?”
楚欢不与她细说,敷衍地道:“嗯,挺合我心意。”
“那就好。”秦雅芝几乎想合掌相庆,不小心牵扯痛楚便又轻嘶一声,引得楚欢投来个不认同的眼神,她就又乖乖不动了。
在楚欢给她涂药的静默中思忖一会儿后,她试探性地与楚欢道:“欢儿,前几日德妃一直都来我宫门前拜我......”
“没安好心的东西,有事没事都不要放她进来。”楚欢不待她说完,眼都没抬地给予了回应。
秦雅芝抿抿唇,面露了点犹豫难色,又开口道:“我听她说,你将她儿媳逼死还不够,非要将她和她儿子都逼死不可。”
“娘信了?”楚欢将最后一点药膏涂完,取了身边绢帕细致将指缝、指腹的药膏擦去,与秦雅芝的视线相迎。
“我没信,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秦雅芝被她晾着手臂,便连肩颈也不如何动了,只水色唇开合着与楚欢说话。
“不,要说是否有我逼迫的原因倒确实有。不过她儿媳是她自己毒死的,她儿子会不会死得看我向父皇告发后他如何论处,至于她自己......”
楚欢眼神露出了点讥诮:“既然欺上你门来,就该知道自作自受的滋味如何,我还想看看她有没有勇气真选择死呢。”
“欢儿。”秦雅芝又低低唤了她一声。
“娘是觉得我做错了吗?”楚欢没得到她的责难,但是从她神色中感受到了不赞同:“事儿皆是他们自己犯下的,死也是他们该死。”
“我不是觉得你做错了,我只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秦雅芝越说声音便越小,到最后便只剩下轻飘飘的:“欢儿你总是这么不给自己留退路,我会担心。”
“这也是德妃在宫门外喊与你听的吧。”
楚欢猜出了原委,脸上的笑容却不复再现:“娘说没觉得我错,又想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还是不想我那么做吗。”
秦雅芝被她问得答不上来话,犹豫一会儿才道:“我是想你在宫外能够开开心心的,你如今不是已经有一个交付你真心的情郎了吗,在宫外与他好好生活就好了。”
“你想我不管你?”楚欢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你让我自己在宫外过好,完全对你受苦视若无睹了是吧。”
“只是妃嫔之间争宠的小手段,不会怎样的......”
“是啊,你手臂上的这些伤,也都是你不小心伤着的。”
楚欢单边嘴角上翘,面对秦雅芝又将浮上心头的恼意放平:“娘既然想我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我就不告三皇兄了。”
她筹谋奔波小半月,秦雅芝一句话就能让她改变主意。
楚欢垂目,睫羽将琥珀瞳投影成墨色:“许多事你说不,我就不做,但有的事不行。我不想惹你伤心,可我没得选择了,即便你与我说是我行错,我也依然会去。”
秦雅芝茫然一霎后意识到楚欢这是因自己的话难过了,慌忙就要道歉:“欢儿,我......”
“我知道娘为我着想的心。”
楚欢执起秦雅芝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胸口,让她能感受到自己得到心跳声:“但我有病,娘你忘了吗,我病得很重自己克制不了,不能事事都听从你的来了。”
她呼出一口气,向秦雅芝传递了路钦的生辰祝福,然后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娘你照顾好你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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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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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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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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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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