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看了他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接过药碗,犹豫着问道:“先生听见我那句胡话,有什么反应?”
问完我就后悔了。知道他什么反应有什么用吗?
他无论是开心、是嫌弃,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反正我也必须不去痴迷他了。
我就像一只蜗牛,把自己缩进壳中保护起来,不去接受外界的事物,是不是就能不让自己再次感受撕心裂肺的痛苦?
大眼小弟看了看我,不答反问:“姐姐这么在乎先生的看法?”
我惊讶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他正欲说话,忽然门被推开了,我和大眼小弟一起向门口望去,只见孔明先生手执羽扇站在门口。
他见我坐在床塌上,欣喜地一脚迈进屋里,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关切问道:“澄儿,感觉好些了吗?”
虽然心里面准备得再充分、脑袋里面的想法再坚决,只要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刚刚筑好的心里面的防线就可以在一瞬间崩塌。
对他的爱,已经深入骨血,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泪珠不听话地滚落脸庞。
我赶紧端起药碗将棕色的药汁一饮而尽,用以挡住我掉下的眼泪,却因为药汁太苦呛得我一阵剧烈地咳嗽。
“药可没人和你抢,慢些喝,喜欢喝的话,我再给你去抓。”孔明半开玩笑半嗔怪地坐到我身边为我轻轻拍着后背,挥了挥手打发大眼小弟出去了。
我又难过又好笑,咧着嘴笑着,又止不住眼泪,便顺势把头倚在他胸前又哭又乐地胡乱抹着眼泪。
孔明张开手揽着我的肩膀,掏出手帕低头为我擦着眼泪,笑道:“真是个丑丫头!”
我从他怀里直起身子,瘪着嘴看着他。
他的双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眼窝深陷,面色发黄,这几个晚上熬夜都熬成这个样子了,他也是发烧刚好的人啊!
我一下子心疼起来:“先生,赶紧去歇息吧!先生这几天守在澄儿身边,澄儿万分感激,但求先生保养好身体,澄儿发誓一辈子不离先生左右,给先生做牛做马伺候先生!”
他摆了摆手,把我的话打断,呵呵笑道:“好了好了,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们都保养好身体,好吗?”
我重重点头,咧嘴嘿嘿笑着,打了个哈欠。
他站起身,瞥了我一眼,脸上有憋不住的笑:“快睡吧!真是丑死了!”说完便坏笑着大踏步出门去了。
不知道我这刚大病初愈吗?呜呜,真是气死我了!
呃?怎么生气我还会笑呢?
真是,无论是对孔明还是对我自己,我都是没了脾气。
我重新躺下,拽上被子盖好。
先生没提我说的那句“孔明我爱你”,我自然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就这样吧,反正有黄月英在,我和先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有过多的单独接触。
就是先生愿意,我想黄月英也断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多次发生的。
也许是跟先生和好如初的关系,这一觉我睡得很香甜,等我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坐起来,觉得身体不那么酸痛了,精神也好多了,便穿了鞋下床在屋里溜达。
一下床,我一眼就看见窗前多了一个小矮桌,桌头桌尾分别刻有朵朵荷花,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而桌上,居然放着那架我找黄承彦订做的古筝!
我坐在矮桌前的小木凳上,木凳与矮桌是配套的,木凳被雕刻成了荷叶的样子,非常新颖。
先生居然这么有眼光,不知道是找哪位能工巧匠买的,如此心灵手巧之人我要是能结识一下该有多好。
我喜出望外地伸手摩挲着静静躺在矮桌上的古筝,带着淡淡的檀木香,21根弦,每根弦都细如发丝,我抬手轻轻撩拨琴弦,指尖轻触间音符优美浮现。
是先生!
一定是先生为我买下了琴!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双手不由自主地弹出了“卧龙吟”的曲调。
过了今年冬天,徐元直差不多就该回马荐诸葛了,然后再过一年,先生就要随刘备出山了。
到时候先生是否肯带我一起去还是个未知数。想到要与先生分离,我的心便又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便寄爱恋于琴弦之上,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
“澄儿要这样弹到什么时候?”孔明先生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他突然出声又吓了我一大跳。
我手捂着胸口,扭头白了他一眼:“先生!您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孔明笑呵呵看着我不说话,他身边的大眼小弟没好气地说道:“先生叫了姐姐好几声,姐姐就像耳朵聋了一样理都不理先生,只顾着自己弹琴,现在却说先生的不是!”
我听罢,赶忙站起身,嬉皮笑脸地冲他俩赔不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二位爷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你这丫头!”孔明抬起羽扇轻拍我的头,无奈地摇头:“鬼灵精!”
我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扭头冲大眼小弟扮了个鬼脸。
大眼小弟脸一红,扭头不再看我。
“澄儿刚才弹奏的曲子为何名?”孔明走到我身边,用修长的手指撩拨着琴弦,歪头看着我:“为何曲中隐隐透出一丝离别悲伤之意?”xiumb.com
孔明不愧是风雅之人,居然能听出“卧龙吟”是在描写离别,我对他不禁又平添了几分敬佩之情。
“此曲名为卧龙吟。”我如实道。
“卧龙吟?”他一愣,随后便伸手将羽扇递到我手中,撩鹤氅端坐于荷叶凳上,想了想,抚琴便将“卧龙吟”从头至尾一音不差地弹奏了出来。
我张着嘴巴,呆呆傻傻地看着他自信地弹奏完毕,然后坐在那儿抬头望着我惊讶的表情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已经石化了。我不过弹了四、五遍,他他他居然能默背于胸、然后弹奏得如此完美!孔明!你到底是人还是神啊?!
“澄儿!”孔明笑着站起身,在我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爆栗:“又在想什么?”
我用手指揉了揉被他弹过的额头,心里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厉害啊!太强了!先生的脑系到底有多强大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世间有这等记忆力极强、极其聪明又如此精通音律的人!
哎哟对了!只顾着发愣,忘了向先生道谢了。我忙冲孔明恭敬施礼道:“对了,澄儿谢谢先生送琴给澄儿!”
“就算是亮感谢澄儿这段时间精心为亮准备一日三餐的礼物!”他微笑着从我手中抽出羽扇,“澄儿,五日后又是一个吉日,澄儿打算那天开张吗?”
我闻言满心欢喜,赶忙答好。
孔明微笑着看着我,正要说什么,只听门外小丫鬟的声音说道:“先生,夫人有请!”
我听了,心一凉,一腔热情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马上感觉自己矮了半截。
是啊,孔明并不属于我,就算我再怎么挽留他,黄月英一句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叫走他。
我又何必苦苦挣扎?
我苦笑着,将头扭向另一边不再看孔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先生慢走,澄儿不远送。”
孔明看着我,神色黯淡,淡淡道:“澄儿早些歇息,亮明日再来看望澄儿。”
“先生忙吧!”我负气道。
他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他走了,大眼小弟却没走。
我不解:“有事吗?”
大眼小弟眼睛有点儿发红,两只手攥紧了拳头,瞪着我,半晌方一字一句道:“姐姐,你太对不起先生了!”
我诧异:“我对不起他?我怎么对不起他了?我和他毫无半点瓜葛,不过是主子与烧火丫头的关系,何来对得起与对不起?”
“先生他,从未拿姐姐当过什么烧火丫头,他一直都想把姐姐捧在手中仔细呵护。
姐姐高烧五天,一直都是先生守在床边,不停地为姐姐换额头上的手巾降温;
先生怕姐姐口干唇裂,每天好几遍用手指裹着干净的细棉布沾水为姐姐蘸湿嘴唇;
每天先生都把姐姐搂在怀中,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往姐姐嘴里喂着药汁,姐姐一开始没有知觉喝不进去几口药,都是刚喂下去又吐出来,先生从来都是不厌其烦地用手巾擦掉姐姐嘴角流下的药,然后继续喂,再继续擦,为的就是让姐姐能喝下哪怕一口药;
半夜先生把书房搬到姐姐这里,困了就趴在桌子上打个盹,然后就是读书和给姐姐换手巾降温;
姐姐肩膀上的伤,先生也是一天不落地为姐姐换药;
姐姐这琴,先生是恳求了黄老爷子半天,黄老爷子才肯卖给先生的。先生说黄老爷子是不希望先生和姐姐走得太近,夫人也是老大不愿意的,但先生还是顶着压力愿意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这些你难道都感觉不到吗?!你难道是木头人吗?!”
大眼小弟第一次对我用说教甚至是质问的口吻说了这么多话,他整个人因为过于激动而全身都在颤抖:“姐姐,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先生对你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先生喜欢你吗?!”
我真的不知道他此刻在对我说些什么,我对他说的话丝毫没有反应,他说的都是骗人的。
开玩笑,先生喜欢我?怎么可能?!我不停地摇着头,喃喃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前几天先生说给姐姐提亲,其实就是先生在为他自己说媒!就是先生想要娶姐姐!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笨最蠢的人!!”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站住!”我厉声叫住他。你把你看不惯的事情全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倒在我心里,就完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像一把钢刀剜在我的心上?
我冷笑道:“你真是先生的好童儿!你真是心疼先生,怕先生的心思白白糟蹋在我身上。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说的这些事情,先生愿不愿意让我知道?
你说的这些事情,让我知道,又能怎样?夫人搬来住,显然是怕先生纳妾,就算真如你说的,先生对我有情,被我知道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先生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你又何必拿出来往我伤口上撒盐?你以为我不喜欢先生?我喜欢先生的时间绝对比先生喜欢我的时间要长很多很多!我也想嫁给他!可是可能吗?!这一切都由不得我!”
说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我只知道我把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说完,心里却异常轻松。
这样做,起码大眼小弟不会再误会我了。
我看这世界上最喜欢孔明的不是我,而是大眼小弟。这么心疼他,不如你去嫁给他好了。
我白了大眼小弟一眼,在心里恶搞了他们俩一下。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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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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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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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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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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