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爱的孩子,再乖巧也没用。
陈楼在作业本上反复写这两句话,然后又用笔使劲的涂抹,最后一整页纸上只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黑色墨迹,混合着被风干的泪水,共同埋葬着一个小女孩儿内心最隐秘的痛楚。
含苞待放年纪,要走上歧途是最容易的事情。
陈楼性情大变。
她不再早早的去学校,上课也不再认真听讲,用陈民给自己的生活费买回来一摞漫画书和花花绿绿的杂志,放学后看,下课后看,时间久了上课也在看,成绩一直下滑,从名列前茅倒退至中等下游。
老师找她谈心,说要她让父母来学校聊一聊,她不理不睬,更加肆无忌惮。有一次熬夜看漫画书,白天在数学课上呼呼大睡时,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点名狠狠批评一顿,那以后她数学课也不怎么去上了,开始模仿不上进的同学逃课,躲在学校的角落里看蚂蚁搬家,逗弄小蚯蚓。
后来她又堂而皇之地在课堂上看漫画,被老师批评,没收漫画书,她和老师犟嘴,被赶到门口去罚站。老师们见请了几次家长也没人来,渐渐地也不再管她了,陈楼就开始慢慢地发展到逃学,她常常背着书包出门,却不去学校,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有时候干脆就不出门,在家里看一整天的漫画。www.xiumb.com
陈民在她又连续两天没去学校,接到老师的问询电话以后,破天荒的在家里做了一顿饭,两人坐下吃饭时,他试图和陈楼讲道理,教育她,陈楼不听,扔下筷子,转身跑进了卧室,把卧室门摔的震天响。
其后有半个月的时间,陈民每天早晨送陈楼去学校,看着她进去了方才离开,下午放学早早地就等在学校门口接她回家,陈楼为爸爸的转变感到开心幸福,认认真真地做了一段时间的好孩子,可是半个月后陈民故态复萌,对陈楼更加地冷淡,不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多,陈楼就又继续恢复了她逃学的状态,变本加厉。
过了许久,方文怡才从以前的老邻居口中得知了陈楼的变化,她送了小女儿去舞蹈培训班,让保姆在那里等着,然后自己去找陈楼,她和陈楼说话,给陈楼讲很多的道理,劝她不要厌学,好好上课,陈楼始终不理她。
方文怡拿陈楼没有办法,眼看着小女儿下课的时间要到了,又放心不下陈楼,就连哄带骗的把陈楼也带去了舞蹈练习室,想让两个女儿见见面,一起吃饭的时候再好好劝一劝陈楼。
陈楼和方文怡一起站在舞蹈室外面透过窗户看在里面练习舞蹈的黄明珠,黄明珠更多的遗传到了黄贵生的长相,方脸庞单眼皮儿眉毛很稀疏,身材矮胖,相比起来陈楼几乎遗传了方文怡全部的优点,还有陈民的身高基因,然而陈楼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和她相提并论,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妈妈的小宝贝,她拥有着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而自己什么也不是。
陈楼看着方文怡眼神温柔一脸骄傲地盯着腰背挺的笔直的黄明珠,又满脸心疼在老师的指导下练习压腿痛的哀嚎的黄明珠时,她看着方文怡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也要学跳舞”。
方文怡给陈楼报了舞蹈班,但不是黄明珠这个,她担心黄明珠会回家告诉黄贵生这个事情,给陈楼另外在这附近找了一家舞蹈培训室。
陈楼依然逃课逃学,依然上课看漫画看杂志,脾气冲动暴躁,动不动和老师顶嘴,在班级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但她不管刮风下雨都坚持去学舞蹈,从不迟到早退,也不叫苦叫累。
方文怡等黄明珠上课时,偶尔会顺路过来看看陈楼,陈楼跳的好,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她也会表现的很开心,会偷偷的带陈楼去吃好吃的奖励她。
尽管这些事都只能发生在黄明珠没下课之前,陈楼依然在心里期盼着方文怡偶尔给予自己的爱和关注,哪怕这些关注只是从黄明珠的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么一点点。
在她升上初三的这一年,有一次方文怡无意间跟她提到黄明珠学习成绩很好,在学校很受老师的喜欢,最近考了班级的第一名,那一刻,陈楼觉得方文怡眼中骄傲的光芒可以瞬间把自己刺穿。
陈楼默默地开始努力,除了练习舞蹈,偶尔看看漫画杂志,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但她落下了太多的功课,也不愿意去向老师、同学请教,最后中考还是考的不好,方文怡出钱送她去了本地的一所私立高中。
上了高中的陈楼,慢慢发现以前没什么朋友的自己其实很受欢迎,她长的漂亮,身材高挑纤细,常年学习舞蹈,身板总是挺的直直的,很有气质,又懂得穿衣打扮,在一群还只知道埋头苦学的同学里面,显得鹤立鸡群,除了学习不好,在同学们眼里几乎是个满分的美女。
青春期时期,旁人的追捧很容易使一个女孩儿迷失。陈楼很满意这种众星捧月的日子,她喜欢这种被别人爱着的感觉,享受别人追逐自己的快感,她开始经常向方文怡要钱,起初只是两星期一次,后来一周一次,方文怡担心频繁的与她见面会让黄贵生生气,干脆每个月固定给她一大笔钱,让她自己随便花。
陈楼大把地花钱,用漂亮的服饰、时髦的发型装点打扮自己,肆意挥霍着自己的时间和青春。她自信又张扬,从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她知道自己漂亮,很懂得利用这个的优势,发散自己的魅力,让很多男同学为自己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但她内心却又瞧不上他们,认为这些男生都太蠢太幼稚,配不上自己。
学校的很多女同学嫉妒她也憎恶她,不愿意和她玩到一起,老师也经常在办公室苦口婆心的劝她,让她收敛一点,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可她毫不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一言不合就和人吵架,随时都能炸毛。
黄明珠上了初中以后,有太多的培训班学习班课外辅导班要去上,方文怡整天围着她打转,已经分不出时间再来管陈楼的事情,她心里对陈楼有些愧疚,就选择给她更多的钱来弥补,陈楼越发花钱如流水,生活过的乱七八糟。
陈楼长这么大,唯一坚持下来的事情就是学习舞蹈。每当跳舞的时候,她都感觉那是自己最心无旁骛最幸福的时刻,这个时候,没有陈民没有方文怡没有黄明珠没有学校的老师同学,没有任何人在她脑海中存在,也没有任何人能让她痛苦和沮丧,她一个人就是一整个世界。
她一直在方文怡给她找的那个培训室学习舞蹈,她态度很认真,能吃苦很执着,自己本身也有一定的天赋和优势,在这里的她,暂时脱下了自己浑身的尖刺,只是一个真心热爱舞蹈的女孩儿,老师们都很喜欢她,有时候她不想回学校上课就在舞蹈室呆着,也没人会去说她,没有课的时候还会和她谈心聊天。
她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有个舞蹈老师和她聊天时讲起自己的经历,说自己家里很穷,她下面还有许多的弟弟妹妹,不得已早早地退学出来工作,后来付出了很多的努力才做了一名舞蹈老师,很羡慕她现在的生活环境,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告诉她如果可以选择,自己很想上大学,去感受一下大学校园的氛围。
陈楼听她轻声诉说着自己对大学生活的向往和没能上大学的遗憾,又听她劝说自己不要拿父母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至少为自己努力拼搏一回,以后回想起来才不会后悔莫及,陈楼被她话里的真诚和憧憬深深触动,对上大学这件事也有了一丝期待。
她用自己的零用钱在学校外面报了补习班,上课也开始认真听讲,熬夜也会把当天的作业写完,过了一段时间,学习成绩渐渐地有了一些提升,班主任看到她的进步,找她了解了下情况,当听她说到自己想考大学时,先是很诧异,后来欣慰她的积极改变,帮她分析了各科的成绩以后,认为她单凭文化成绩参加高考希望不大,推荐她参加艺术类招生。
陈楼接受了班主任的建议,开始一边花钱上培训班恶补文化课,一边准备艺考,陈民偶尔回家见她如此,嘴上没说什么,只默默往抽屉里面又多放了些钱。
经过激烈的高考厮杀,陈楼文化课只将将过了国家的艺考分数线,但专业考试成绩优异,最终成功被本地的江大舞蹈系录取,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江大离她家很远,再住在家里不切实际,她选择了在学校住宿,和来自外地的三个女生分到了一个宿舍,开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集体生活。
舞蹈系美女如云,各式各样的都有,即便如此,陈楼在宿舍几个人里面依然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她是本地人,对很多地方都熟悉,大家一开始的时候很愿意和她一起出去玩,逛街购物唱k去公园游玩都会拉上她,陈楼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和几个女生朝夕相处,每天一起嘻嘻哈哈玩闹同吃同睡的经历,她很快乐,也十分珍惜这份友谊。
缺爱的人往往如此,别人只要给予一点点温暖,就恨不得捧出自己一整颗真心。
陈楼拿这几个室友当知心朋友,心里话会不避讳的和她们说,有好玩的好吃的都想着给她们留一份,一起出去吃饭说好的AA制,她经常自己就去把账给结了,在外面玩遇到什么事情也都是她冲在最前面和别人理论,几个室友都夸她大方、够朋友,讲义气。
只是渐渐地她发现宿舍的人都有意无意地远着她,表面上依然和她交好,但上课下课去食堂吃饭却不再等着她一起,集体活动也很少叫上自己,她心里有疑惑,但是不敢开口追问,害怕失去她们的友谊。
有一次下完课她先回宿舍,在卫生间上厕所,另外几个人回来后以为她不在,就聚在一起吐槽她。
她们骂她明明有一个当保安的爸爸却总是抢着付钱,在她们几个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又骂她长的美却没有脑子,性格冲动脾气还坏,一点小事就要和人起冲突;最后甚至猜测方文怡安排开车过来给她送东西的王司机是包养她的老男人,骂她年纪轻轻就当小三,是个狐狸精,越说越离谱,陈楼在卫生间听着,气的浑身发抖,冲出去和室友们大吵一架,最后摔门而去。
至此,和几个室友们的关系彻底闹翻,另外三个人开始在宿舍明明白白地孤立她,她便又自己独来独往。
她没课的时候也不愿意回宿舍呆着,就去学校外面的网吧上网,要么打游戏要么就和网友们闲聊,或者自己一个人去逛街,衣服鞋子包包小饰品布娃娃买一堆,有时候只是坐在广场上的喷泉边看着天空中一群一群飞过的鸽子发呆。
她依然大手大脚的花钱,方文怡见她花钱没有节制,偶尔打电话会骂她几句,告诉她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黄贵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对自己越来越暴躁,她也不知道还能管陈楼到几时。
陈楼听不进去,她照旧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享受拆开外包装盒时的快感,看着这些只归属于她的东西,她感觉满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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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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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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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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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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