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是住在这青云巷里,就在那最靠近青云山脚的地方,一个狭长的宅院,若是给顶上盖上一方盖子,过路的仙人,十有八九要以为这是一口大棺材。
“苏筠,这地上可有石头?”段怡问道。
苏筠摇了摇头,“这青云巷别说石头了,便是蚂蚁都没有一只,纸糊的贵人们怕出门被蚂蚁冲撞,受了惊吓。这些贵人除开你。”
“你要石头做什么?不如我上房给你揭片瓦?”
段怡眼皮子跳了跳,那我可真谢谢你。
“要石头看看,我如今的力气,够不够击穿一个混人的脑袋瓜”,段怡说着,转过身来,冲着苏筠笑了笑,“你快些回去罢,老贾的口水怕不是都流了三千丈了,就等着你带肉回去呢。”
苏筠闻言,想起手中还提着食盒,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我瞧着你进了府,再离开”,苏筠说着,推了推段怡。
段怡还来不及感动,便又听他说道,“我怕我前脚走了,你后脚又去打架,不叫我。”
段怡无语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孩儿不早睡,小心日后打架,跳起来都够不着敌人的膝盖。”
她说完,袖子一甩,回了段府去。
苏筠看着她的背影,原地一跃,见自己跳得比三皇子府的院墙还高,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着段家的大门感叹道:
“不愧是段三,说话就是别致。”
……
段府之中同往常一样,安静得很,二门早就落了锁。
听到段怡的脚步声,那守门的婆子立马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待她进去之后,方才又将门给锁上了。先前她们还拦来着,可眼前这位是个刺头。
你锁了门,她能翻墙;你将墙上立了刺,她能上房……久而久之,便没有人自讨其辱了。
段怡心中有事,走得比寻常慢了几分。
她独自生活在剑南道的这几年,的的确确是经常抛头露面,同关老爷子一起到处搞基建。这种事情,来了本地打听起来,并非什么难事。
可是今日听三皇子的口气,他竟是早就知晓了。
“她盖房子我捏泥,谁也不笑话谁……”
段怡想着,皱了皱眉头。
她自问光明磊落,从未隐瞒任何事情,唯一的秘密,大约就是她并非是原来的段怡。虽然她一直矢口否认自己学了顾家家传的真枪法,但这种谎言,只要打上一场生死战,便瞬间戳破了。
可她光明磊落是她的事情,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还真是令人不悦。
“三妹!”
段怡想着,眼前陡然跳出了一个人来。
她穿着紫色的披风,戴着兜帽,手中提着一盏一抽一抽的灯笼,看上去像个女鬼似的。
还是一个美丽的女鬼。
“哪里来的孽畜,竟是幻化成我二姐姐的模样!我们段家大家规矩,小娘子半夜是绝对不会独自出门游荡的,你莫要坏了我們老段家的百年清誉。”
段淑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颇为无语。
这熟悉的调调,熟悉的大家规矩,百年清誉……简直就是一记回旋镖,狠狠地扎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段淑说着,一把上前,自来熟的搂住的段怡的胳膊,“听说你替你外祖父,去了三皇子府喝喜酒了。大姐姐怎么样?没有受委屈吧?”
段淑说着,顿时紧张了起来,声音也小了几分,“若是在京城,该是多么大的一场盛世。我阿姐从小,就梦想着这么一天了。可惜了……”
“三殿下体贴入微,又是同咱们一起长大的,在我心中,比先前东宫那位,要好得太多了。可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同我阿姐分开……”
“世人都说,待字闺中的时候,是一个女人最松快的时候;出嫁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烦恼。三殿下身边的那几个厉害的大丫鬟,没有对我大姐姐不敬吧?”
“那个松枝同桢琪,都是宫中下来的,是那位娘娘的心腹……”
段怡眼瞅着她已经要将宅斗变成宫斗,补充出一出婆母安插眼线,害死过门新妇的戏码了,赶忙打断了她。
“你说的那两个,我都不认得。你大姐姐挺好的,容光焕发。在她心中,应该是无比荣耀的一天。”段怡想着三皇子捏泥人的样子,捡了在人前看到的说。
段娴并未失体面,相反三皇子府十分的看重于她。
至于今后的日子,她一不是月老,二不是观音菩萨,不管旁人家事。ωωω.χΙυΜЬ.Cǒm
段淑一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将自己的头上的兜帽一掀,晃了晃脑袋,“那可真是太好了。阿姐过得好,我也就能够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段怡听着,心中咯噔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段淑没有看她,拉着段怡拐了个弯儿,在园子里走了起来。
“大姐姐出嫁了,四妹妹也定了亲。接下来祖父肯定要瞄准我们两个人了,三妹妹有什么心悦的人,或者说想嫁什么样的人么?”
不等段怡回答,她又恶狠狠地道,“不许提寡妇二字!”
段怡好笑的摇了摇头,“没想过……天下男子皆配不上我。”
段淑脚步一顿,抬起粉拳,对着段怡就捶了过去。
她的力气颇小,锤得段怡毫无感觉不说,反倒是自己被震得手疼起来,“你怎么生得硬邦邦的,小娘子不都应该是软和的么?段怡,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小娘子。”
“你若是天天习武,也同我一样,硬得像是一堵墙。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出去几回,没有注意过么?在蜀地,姑娘们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像我这样的人很多。”
这边织锦刺绣业十分的兴旺,手巧的姑娘家,赚得比种地的男子还要多,兜里有银心中不慌,有钱的女大爷,那也是大爷。
又因为山民多,离番邦也不远,民风开放,小娘子的地位远比那些讲究礼教的中原地区高得多。
像段怡这样骑马打仗,基建盖房的,只是微微引起了一些波澜,他们很快便接受了。
段淑只当她谦逊,并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的说道,“以前我顾及着大姐姐,所以不敢太过出格。现在她已经出嫁了,我倒是也想,为了自己活上一回了。”
“我不想要像静妹妹一样,被祖父安排着,嫁给一个狗屁倒灶的人。”
她说着,双目亮晶晶的看向了段怡,“所以,先前你对静妹妹说的话,对我有效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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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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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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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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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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