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晓风娓娓道来,将她来江家第一年时经历的一个夜晚讲给江颋听,那夜,19岁的她辗转反侧,外面不时传来声音,她以为婴儿在哭。
因第二日便到江颋那里去服侍,那是他们的初见,对她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所以当她再度穿越回来时,那天晚上,她来到了江家院外。
她想再看一看曾经的自己,以及曾经在自己眼中的江颋,尽管她不能站在旁边目睹她与江颋的初识,但她还是用自己的方式,怀念着,纪念着。
她站在江家院外,隔空相望,她知道,过了那一夜,她会遇到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只是19岁的她并不知道,然而站在院外的她,却是期待的。
她思念江颋,可是不能告诉他她的存在,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无法说出口,她就那么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与他们的重逢——与江颋、与自己,只有她知道,他们的故事将从那日后改写,原本平常的一天,对她来说,有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回忆着当时的每个场景、每个细节,就在那时,一个黑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由于是在夜里,她看得并不真切,但确信并没有误判,借着月光,她能看到有个人沿着江家的院墙走着,在月色明亮的地方,她能看清是个穿着黑色外袍的男子,其行动并不坦然大方,显得鬼鬼祟祟。
这难免不引起她的疑惑,于是,她暗暗紧盯,同时,隐隐约约地,她听到了猫叫的声音,从江家院内传出。
她猛然想起曾经的自己在那夜确曾难以入睡,也是听到这样的声音,一度以为是婴孩的哭声。她一边跟踪着黑袍,一边时有时无地听着猫叫,就这么走到了西偏门。
她对西偏门太熟悉了,想当年,第一次从江家逃跑,便是偷拿了秦伯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门,跑了出去。
她知道,西侧的偏门常年锁着,故而黑袍在门口短暂停留、四处张望时,她以为他不过是路过,在察看周围情况,孰料黑袍竟推开门,走了进去!
两个大大的问号直直冲进她心里——
西偏门怎么打开了?是谁开的?
她悄悄跟进,在西偏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下奇怪,下意识推了推门,竟然推开了!
——门没锁!
她蹑手蹑脚地进入,穿黑袍之人一时没了踪影,她不想放过一探究竟的机会,但误打误撞不是办法,她揣度着该往哪里去寻,天助她也,黑袍又出现了!
他从西院的方向走了过来,她隐藏好,观察着动静,黑袍径直走向西偏门,打开门,出去,她想跟上,幸好未动,很快,黑袍又从门外进来,这一次,他将门上了锁,然后向西院走去。
西偏门距离西院不远,黑袍在进入西院后便未再出来,当时之际,她已无路可退,门被锁住,她无法再从西偏门出去,唯一的办法是从江颋书房的秘道离开江家。
猫叫声渐渐清晰,听得出,那只猫离她不远,她依稀听到有小厮在抓猫,她伺机而动。
有一阵,猫叫声停了下来,也听不到其他声响,她隐约看到西院那边有亮光,很快便熄灭了,她不确定是否是错觉,但直觉令她想去西院看看。
她从未去过西院,在江家做丫鬟时,对西院的了解仅限于秦伯告诉她的大致情况,她只知道二太太住在西院,而对二太太的印象,亦停留在曾经打过照面,并未有什么接触。
西院与她想象中不同,月光下,一株株桃树散发着独特的美,她未曾欣赏过月下的桃花,时值春天,桃花开得正好,月色中的花瓣仿佛披上了一层幽柔的外衣,如暗夜中的精灵,微风拂过,更是有着白日里不曾有的灵动。
她悄悄地在桃树间穿行,走过一条小径,一侧的房间门是打开的,起初她以为看错了,再细看,确定是打开的,不禁后背发凉,赶紧躲了起来。
正在此时,那只猫又叫了,声音离她非常近,可以肯定的是,那只猫跑进了西院,同时,还有人走动的脚步声,许是小厮寻着猫也来了。
她在暗处躲好,然而不偏不倚地,那只猫竟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她屏住呼吸,心里默念不能因为一只猫被抓住,情急之下,抓起旁边的石子,正打算丢出去引开猫,只听有另外一个声音吸引了猫的注意,那声音有些沉闷,分辨不出是什么发出的声响,不过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两只发光的猫眼终于不再向她而来。
她暗自松了口气,但见消失的黑袍再次现身——他还在西院,居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显然,黑袍要么住在西院,要么来找住在西院的人,他,会是谁呢?
猫已经走到一株桃树下,黑袍走向猫,不知意欲何为,但随后小厮也到了西院,黑袍大概没想到会有人,急忙闪到一旁,小厮没有看到黑袍,打着灯笼,只盯着那只猫,试图慢慢靠近。
猫没有看向小厮,而是对着黑袍两眼放光,黑袍与猫的距离相较小厮更近,黑袍不想被小厮看到,就在小厮往前走时,黑袍往墙边挪了挪,苑晓风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再看那猫,不见了!xǐυmь.℃òm
小厮立定,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揉揉眼,左看看,右瞧瞧,灯笼的光晃动了几下,转身离开了西院。
待小厮走远,黑袍从暗处出来,继而走到桃树下。
他半蹲着在地上摸了摸,不知在摸什么,而后走到院中,抬起头来,似在祈祷,原本看不清的脸正好对着月光,一个激灵令苑晓风顿时惊住——
如果没记错,不,确切地说,不会记错,那张脸她曾见过!
虽然只是打过照面,但她记得那张脸,那是她见过最清冷的一张脸,或许是很少笑的缘故,那张脸上没什么皱纹,但眼睛的神采似乎被光阴掩去了光芒,没有表情成了唯一的表情,那种心境上由内而外发散出的“清”与“冷”,全然写在脸上。
——那便是江家二太太。
——也正是身着黑袍的“男子”!
苑晓风惊讶于自己的发现,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在心里炸开了花!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二太太做完祈祷——至少看起来是在祈祷,走回房间,关上门。
苑晓风静候片刻,二太太未再出来,她抓住时机,出了西院,她必须在江颋起床前从秘道离开江家,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二太太为何女扮男装?”
听到这里,江颋不禁发出疑问。
“这也是我的疑问。”苑晓风道。
“回去以后,我就在想,二太太深更半夜在做什么?那只猫怎么不见了?”她接着道,“于是,我又多了一个重点观察对象,后来也的确发现了一桩秘事——二太太与铁匠相识,在铁匠铺出现的‘黑袍’,就是她!”
“那么,可有打探到二太太何以如此?”江颋继续问。
“我猜大概与大太太有关,不过并不确定,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所以我想用那支步摇作为引子,看看能牵出什么事。”
江颋笑了:“晓风姑娘愈发得机灵了!”
“怎么,我以前不机灵吗?”苑晓风故意撇嘴。
“机灵!”江颋言笑晏晏,“晓风姑娘最是机灵!”
“敢问晓风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江颋笑意更浓。
“接下来,想再去趟西院,只是……”苑晓风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江颋问。
“只是……西院的那只狗……”苑晓风面露难色。
江颋听出她的意思:“你怕狗?”
“嗯……”苑晓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很怕的那种!”
第一次进西院时并没有狗,不知是二太太有所警觉,还是其他原因,后来再去西院时,竟然多了一只狗。以前在江家时,她没去过西院,也没关注过西院,且西院与她住的地方相隔较远,她并不知道那里什么时候有的狗,这令她不得不中止进入西院的脚步。
“所以,后来我就没去过西院了……”她很遗憾。
“我去。”江颋主动道,一个法子已经在他脑中有了雏形。
“此事我有所耳闻,去年父亲过寿,二太太也来了,说起过那只狗,二太太称是作伴,如此看来,并非那么简单。”他道。
江颋认为,趁夜间溜进西院不妥,狗很机警,而且一旦被发现,势必引起怀疑,恐怕再想查什么便难了;不如在白天光明正大地进去,即便被发现,他也有理由脱身,他并不怕狗,只是需要一个时机——西院人去院空的时机。
“可是,什么时段西院才会一个人都没有呢?”苑晓风想不出来。
据她所知,即便二太太不在西院,西院也有其他人,如果没有那只狗,尚可以利用晚上大家都睡觉的时间,可是有了那只狗,便行不通了,而白天就更难遇到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了。
“下月……大哥成婚……”江颋看看苑晓风,遂将目光移向别处。
“所有人都会去庆贺吗?”苑晓风问,“西院的人呢?”
江颋一怔,转而再看向她,她的脸上没有异样,既不吃惊,也不难过,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不觉得……?”他欲语还休。
“我?不觉得什么?”苑晓风一下子并没意识到江颋的本意。
“大哥……要成婚了……”江颋盯着她的眼睛。
苑晓风明白了:“原来你是担心……”她莞尔一笑,“不觉得。”
江颋心喜,她已放下江潾,但却莫名地为自己的“担心”感到自责:“我……不该有如此想法……”
他应该相信苑晓风对自己的感情,是的,他相信,在她向他坦白“师傅”的身份,在她告诉他为了他再次穿越回来,在她主动亲吻他,在她陪伴他、帮助他的每一天,他相信,他已走进她的心!
可是,在提到江潾即将成亲时,他却不由得“担心”起来,她会吃惊、会难过吗?他害怕看到她哪怕一丁点儿这样的吃惊、难过,他能理解,却会感伤。
然而,她并没有,就像听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江潾将要完婚的消息并未给她带来震动,那一刻,天知道他的心有多欢喜!
但是,欢喜的背后,他也为自己的妄自猜度而自责,一股懊悔之情袭来,江颋惭愧地低下头。
苑晓风走近他,拉起他的手,她知道江颋为何会有顾虑,为何会在说出江潾的事情时如此,他的心,她懂。
“江颋,我对你表达过心意,却从未说过喜欢你的话,现在,你要好好听着,我喜欢你!”
“江潾已经成为过去,听到他成婚,我为他高兴,他是你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我只会把他作为哥哥看待。”
“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江颋!”
江颋的眼中光彩益盛。
“江颋,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不会再回来;如果没有你,我还会离开,尝试回到我的世界。”
“可是,因为有了你,我想要你好好地活着,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回来了,为你回来!”
“我,苑晓风,此生只爱江颋一人!”
江颋的心里充盈着前所未有的暖流,他将苑晓风紧紧拥入怀中,融融暖意流遍全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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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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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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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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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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