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告诉江潾,庄家已在此寻找多日,一无所获,但江潾还是想亲自到庄宛亭落水的地方查探一番。
未如人意,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亦在预料之中,江潾并未气馁,沿着湖边一路巡查,遇有路人便询问一番。
庄家二小姐失踪一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一听江潾是打探庄家的事,即便说不详细,也能道出一二,你一言我一语,虽对江潾帮助不大,但人们的热心还是令他感动。
这不,就有一位热心肠的老伯打开了话匣,从庄家二小姐说到城中的名门千金,又由此说到市井人家的女儿,进而对江潾说:
“唉,这人呐,就是命,一介草民,躺在路边,只有等死,比不得大富大贵的人家啊!不过世上还是好心人多,方才便有两人救了个奄奄一息的姑娘呢!”
“哦?老伯在何处见到的?”
江潾闻言,本能地想去看看这位奄奄一息的姑娘,毕竟这一路找来,他要做的便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既是个女子,又命在旦夕,很难不令他不想去查实。
老伯指了指五云山的方向:“就在那边。”
江潾向老伯道谢,与小七径直前往,沿途留意着周遭是否有与老伯所说相符之人,行至一棵树下,江潾的心仿佛漏跳半拍——
一女子正转过身来用手擦拭额头的汗珠,手落下的瞬间,目光正与江潾重叠!
——“晓风!”
江潾无法形容这意外的相遇带给他的惊喜!那晚的错过,这日的重逢,看着她从眼前被带走,又看着她再度出现在眼前,他不知如何平抑内心的高低起伏,只知这由低谷到山巅的喜悦,这可遇而不可求的欣喜,充盈着他,包裹着他,满满地,满满地!
“晓风,再把布打湿一些。”
五云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将一块叠好的布条递给旁边的苑晓风,她正为躺在地上的姑娘做简单处置,那姑娘在发烧,她在为她降温,她和苑晓风打算等江颋到来,便一同带姑娘离开,再去医馆为其诊治。琇書蛧
“晓风?”五云见苑晓风没有动,才发现她在发愣,“晓风?”她碰碰苑晓风。
江潾看不到地上躺着何人,五云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则伸手将布条接了过去。
五云意识到拿走布条的不是苑晓风,回过头,方见一锦衣公子向着不远处的水边走去。
“他是谁啊?”
五云纳闷地问苑晓风,看起来这位公子认识苑晓风,他在水边将布条打湿,回转身来,向着她们这边走来,眼里只有苑晓风。
而小路的另一边,江颋亦缓缓走来,目光正落在苑晓风身上,她尚未察觉。
五云小声调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桃花朵朵开?!”
见苑晓风呆呆地不说话,五云凑到她耳边:“晓风,又来一个!”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胳膊,“别光看一边,还有一边呢!”
苑晓风这才在五云的提醒下,看到已走近她的江颋,而江潾拿着布条,也已走到她的面前。
“二弟。”
“大哥。”
两兄弟不约而同地称呼对方。
“晓风……”
又不约而同地叫住苑晓风。
“给你……”
再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到苑晓风面前。
江潾给她打湿的布条。
江颋给她一把水壶。
苑晓风面露尴尬,一手拿过一个,此时的她还是不说话为好,把说话的机会留给江氏兄弟吧!
五云也识趣地闭上嘴,她不了解情况,不了解情况,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专心救人便好!
躺在树下的姑娘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好似有话要说,却又听不真切。江潾将视线挪到她身上,她的头发乱蓬蓬的,打着结,上面留有泥巴的痕迹,脸上经过擦拭,露出几道划伤,脏污的衣裙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只有一双没有老茧的双手,尚能看出非劳碌为生之人。
“宛亭?”
江潾并不能马上确定,眼前这个姑娘的形象实在与庄宛亭相去甚远,但眉眼间的相似令他不由得一惊,试着叫她的名字。
那姑娘再次发出细弱的声音,听不清,但听起来似是在回应。
“宛亭?!”
江潾再次确认。
这次,那姑娘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是庄宛亭,是她!
江潾立即大声道:“小七!”
小七急忙至江潾面前,将庄宛亭扶起,背到背上,走到马前,将她放到马背上。
江潾看看苑晓风,她仍旧一语不发,他心里很难过,那夜在客栈,他错误的选择犹在眼前,他忘不了,她又何尝能忘?尽管父亲没有伤害她,但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的放手却伤害了她,他又如何要她再见到他时若无其事一般呢?!
“我先带宛亭回去,稍后便去找你,你住在何处?”江潾道。
“不必了,还是照顾庄小姐吧!她伤得很重……”
苑晓风终于说话了,却不是江潾想听到的。
江潾想告诉她他回杭州是为庄宛亭,但也是为她,可是,话未开口,江颋却先声夺人:
“晓风,五云姑娘,喝点水吧!让你们久等了,有些事耽搁了……”
他尽力赶在巳时回来,但还是来晚了一步,他不知这一步会否改变什么,他的心感到不安。
五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苑晓风也有些难为情,她们俩彼此对视,心照不宣。
江潾见状,未再多说,黯然神伤,目光在苑晓风身上徘徊,终不舍地离开。眼下,既已发现庄宛亭,他必须将她尽快送回庄家,找大夫医治,尽管不愿,但必须再次与苑晓风分别。
“晓风,明日,我在西湖等你……”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她,会来吗?
从她的脸上,他看不到答案,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他会等,直到她来……
目送着江潾的背影,他和小七的马越跑越远,远到终于看不见,苑晓风将水壶递给五云,自己则到树下坐了下来。
再见江潾,江颋的心情很不平静,但令他更不平静的,是苑晓风的态度——现在的她究竟如何待江潾?
碍于五云在场,江颋将想问的话收了起来,他看向苑晓风,树下的她看起来比他平静,她扬起下巴,享受着和风轻送,这个时候,她仍能有这份闲情逸致,当真是他太过在乎,还是她并不在乎?
“五云,我饿了,请你帮忙买点儿吃的,好吗?”苑晓风指了指肚子,对着五云拱手作揖。
“我们去吃饭吧!”江颋提议道。
“就在这儿野餐吧!”苑晓风并没有附和江颋,“好五云,就辛苦你了,多谢多谢!”
在五云山上时,五云便被苑晓风不止一次地拉去野餐,起初并不习惯,后来竟喜欢上了这种方式,于是乐呵呵地接受了苑晓风的请求。
待五云离开,苑晓风走到江颋面前:“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原来她是有意让五云去买吃的,好让他有说话的机会——江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是懂他的!
他想抱抱苑晓风,可是,又害怕她拒绝,终究,她说过,他们只是朋友。
他放弃了想要抱她的念头,将那股暖流压制在心里。
“我想问你……”他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是否喜欢江潾?”苑晓风替他说了出来。
江颋一怔,她仍是这么直接!
“不。”苑晓风言简意赅。
她没有做解释,也认为无需解释,现在的她对江潾已无喜欢之情,曾经有过的那些情愫,她已厘清,她的心里很清楚,江潾有他的生活,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如今的江潾,是她的朋友,尽管在江家的利益面前,他总是选择后者,尽管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还会想起那夜被彪形大汉带走的瞬间,那时的她恐惧而无助,但是此时回头再看,一切皆已是过往,如云烟,淡了,散了……
“如若没有庄宛亭,你会……”
江颋想继续心底的疑问,却感没有勇气将它说完,这句话即便压在心里,对他已是打击,倘若完整地说出来,他能否接受这种假设?
“假定是没有意义的,没有发生的事,没有人知道它的真正走向,我们只有面对真实发生的事,勇敢地面对。”
苑晓风看着江颋的眼睛,她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也相信他听懂了她所说的是什么。
“江颋,你得的什么病?你吃的药丸,从何而来?”
她不再将问题纠缠在江潾身上,她将问题引到了江颋身上,江潾的事他自己会去解决,但江颋的事却还陷在漩涡之中。
逆漩涡而上,虽然艰难,但或许会找到出路。
顺漩涡而下,等待着的便是无尽深渊。
那不是江颋一个人的深渊。
她要帮助他离开深渊,走到希望的上面,去追寻阳光!
“晓风,真实的生活有时是血淋淋的,你确定要知道吗?”
苑晓风重重地点头:“我愿意陪你面对。”
“晓风,你又何苦?你不需为了我做这些,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我见过更好的生活,过过更好的生活,但在当下,我只知道,你过不好,我便过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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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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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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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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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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