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大船缓缓靠岸,早就候着的官员按照礼节迎接,纷纷凑了上去,船上堆满了丝绸宝石,他们有条不紊地安排人清点并登记在策,在打开一只特制的大箱子之时犯了难——箱子里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是些精巧的玩物。
萧平旌双脚踏上这片土地,才有了实感:“这箱我亲自带给安之。”
礼部干事郭攸之一听这语气,就知大概是范闲的旧友,让人把这个箱子抬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萧平旌恨不得飞到京都:“到皇城需要几天的脚程?”
“半月。”琇書蛧
他皱了皱眉,若是按照固本流程来那必定需要半个月,可若是轻功呢?快马呢?他转头去望荀飞盏,后者看出他心中所想:“萧平旌,你打算丢下我?!同是人生地不熟的,你是正使,怎么着也应该我快马加鞭才是吧?”
荀飞盏越说越觉得对:“对极了!我先走一步!你留在这儿磋磨!”
郭攸之听到他们俩的谈话,笑道:“小范大人下江南还未归,即便去了京都也见不到他的。”
“下江南?”
“是啊,小范大人数月前海上回京,就立刻被派遣到江南巡查去了。”
萧平旌心中酸楚,范闲身体不好,长途跋涉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郭攸之出狱后由礼部尚书降成了干事,反而沉稳淡然了起来,他专门在这儿等北齐的船,自然不是因为范闲吩咐,而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到范闲,儿子郭保坤虽远在北齐,可也能为国所用了——他可不认为郭少带着杀手一路往北能活得下来,现在他们存于世都是范闲的功劳。
萧平旌踏上马车:“那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郭攸之低眉想了想:“快了吧。”
由于行船刚到,第一日肯定要住驿站修整,萧平旌好奇地举目四望,南庆的风土人情与大梁都差不多,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精气神了,大梁毕竟连绵有战,百姓难以休养生息,南庆不一样,据说南庆是第一强国,只有去犯别人就没有别人来犯的。
那些百姓脸上也全是自信的面容,以身为南庆人为荣,看到使团也没有任何艳羡的神色,讨论两句就没了下文。
因为他们有很多别的事要谈论。
“听说了吗?小范大人一路南行,先灭了水匪,然后端了河运总督衙门!”
“衙门里的银子一箱一箱往外搬啊!河运总督与竟与水匪串通一气,真是没想到啊!”
……
“还有还有呢!小范大人随身带了箱银子。一到地方就告诉那些贪官,‘这箱银子随着我从京都来到江南,日后我不论在何处为官,都会带着这箱银子。’‘为什么?就是为了告诉各路官员,本人……有的是银子。不怕诸位笑话,我范安之乃是含着金匙出生的人物,任何想以银钱为利器买通我地人,都赶紧死了这份心。’”
那人学范闲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萧平旌忍不住窃笑,安之的确做得出这种事。他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来,想考虑考虑来庆后的打算。
郭攸之也笑了,对他道:“这倒是真的,小范大人总能出其不意。”
萧平旌又听了听:“安之声望很高啊。”
“小范大人这段时日在推行新政,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郭攸之缓缓说道,他脸上却是凝重的神色。
“大好事你怎一点都不开心?”荀飞盏直肠子,一下就问了出来。
萧平旌低声问:“不是有太子吗?怎么……”再怎么庆帝还身体强健,怎么安之做了皇帝该做的事?皇室争斗太过拔尖不是一件好事。
郭攸之一愣,身为南庆之臣不应该与外臣透露太多的:“陛下的想法,谁也不知。”更让他们一干老臣不懂的是,范闲明明可以拒绝,但仍旧接下来了。
范闲为人聪慧,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他通透的人了,然而这次怎么就不避嫌了呢?身为皇子却不在太子位,九品身手,夜宴作诗,出使北齐桩桩件件,实在是太优秀了!他璀璨得像是灼心烈日,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司南伯为何不劝他韬光养晦?
“安之大概纯粹想为百姓做些什么。”萧平旌摇摇头,自嘲地想自己何时也落了俗套,总带着政治眼光去看人。
郭攸之闻言怔忡道:“也是,我等却是想多了。”
一旁的背景板岳银川紧抿着唇心说南庆比大梁强太多,看看人家,直接就插手皇权了也没降个罪什么的,自己只不过聪明了一点,长林王也只不过军功多了一点,就被搞了个闲差——怕别人军功多,有种的自己上战场打啊!
这时城门处忽然熙动起来,萧平旌探头去望,只见一个古铜肤色的铁塔将军骑着枣红烈马,领着两队亲兵缓缓前行,同是打仗的,他不由地多看了两眼,下方那双虎目忽得也望了过来,片刻后波澜不惊地又转过头去。
萧平旌面色沉重,这将军也是个高手,大街上打量他的何其多,可他偏偏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并……如果他没看错,他眼里的杀气锋利冰冷。
“大将军秦业。”郭攸之介绍道,“应是回京参加小范大人冠礼的。”
“……一个冠礼,怎么搞得跟登基似的。”荀飞盏嘀咕道,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及时闭嘴,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郭攸之却没觉得这句话大逆不道:“小范大人这次冠礼,万国来朝,恐怕比新皇登基还要隆重。”
他呵呵笑了一声:“不过他担当得起。”
岳银川咂舌:“这……不是捧杀吗?”
郭攸之叹息摇头……,谁知道呢,朝里朝外甚至都猜测,这次冠礼之后庆帝会顺便让范闲直接登基算了,范闲出使北齐之前,太子和二皇子本是平分秋色,两队人马站得清清楚楚,范闲突然正名,可苦了他们这些官员,看哪儿都觉得不对,站名正言顺的太子不对,站冷心冷情的二皇子也不对,站荣光大盛的范闲也不对——庆帝有时候在范闲身上做的事不像人。
就比如这次,范闲下江南消息一出,不知道招了多少刺客,那可是分分钟要命的啊!要真把他当儿子,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吗?
但是范闲恩宠是事实。
萧平旌又听了半天八卦,深知琅琊阁收集的南庆消息也只是这些市井流言,更深层次的秘辛压根就没接触到,可想而知南庆监察院机构的严谨。
“那是什么?”他指向街边站着的小小红木柜,木柜侧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口子,他眼力好,正看见一个妇人把信件塞进柜子里面。
“是邮路系统。”郭攸之很喜欢为使臣们介绍这些风土人情,“他们把信塞进去,每三天会收一次,然后按照上面的地点送出去。”
“邮路系统?”
“邮箱这东西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了,只不过寄一封信要一两银子,只有富人才寄得起。”郭攸之想了想,“小范大人下江南路过觉得不合理,改了价格,现在寄一封信只要三文钱,寻常百姓也负担得起,这一天估计能存积到百十来封信。”
“安之……改价格不需要上书批准什么的吗?”南庆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说到底这是公家的事物,改个细节朝堂上少不得要提一提,然后全程投票似的通过才能整改。到了范闲手里,怎么就成说一声的事了?
郭攸之不答,这又问到难点了,凡事与范闲有关的,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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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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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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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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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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