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边境暂无战事,小皇帝又被撺掇着整军,这整军啊,无非就是另一个字面上的调兵遣将——把自己人放进去,‘别人’摘出来。
但是长林军内部从来不分你我,这样一整,军情离心不说,军政也会成一堆乱麻,萧平旌极力反对,新帝新政,整编虽然也可,但还是太早,且人品端行还未考察明白,就把人放在那个位置上,以后若是起了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难以计量。再说刚打了个大胜仗,那些将士们怎能看着不是前方冲锋陷阵又没有功勋的人坐拥号令?人心浮动,不如推迟个几年。
小皇帝不肯,不,是荀白水不肯。
太子登基,他太想让他把权利牢牢抓在手里了——而太上皇退居卫山,不再过问国事,说想看看萧元时到底能蠢到什么地步。
这其中脱颖而出的竟然是萧元启,这一场仗他也得了功勋,得以站在朝堂之上,整编之事武将皆不答应,荀白水一文官也不懂武人之事,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崭露头角为君分忧。wWW.ΧìǔΜЬ.CǒΜ
萧平旌气得要命,今时不同往日,要是以前他会觉得皇令如山,虽行不通但也能做,长林遭君猜忌后退一步也算□□,现在觉得就是一群处处防着长林的白眼狼,有事长林府,没事踢一边恨不得让你做个闲散富家翁。
这事一争,就争到了靠近年关。
萧平旌气呼呼从宫里出来,看到家中红灯笼高高挂起,大嫂半大的肚子,以及笑呵呵的萧庭生,才觉有一点点喜悦。
“阿闲来信了。”萧平章手里拿着好些书,“这些都是给小雪的。”书是极好的启蒙书,应该是范闲亲自所写,里面的字跟一只只虫子爬过一样就怕钻出来了,他可不敢给孕妇看,会越看越丑的,打算自己抄录一遍之后,再给她看。
萧平旌顿时神色飞扬:“有给我什么吗?”
萧平章把一封未开封过的信递给他。
萧平旌打开一看,除了全是些过年大吉之类的废话之外,就是好好保存他那只箱子,如果有一天箱子进入南庆领地,也决不能让别人发现——范闲的箱子并没有带走,还在床底下呆着呢,萧平旌也没有打开过它,现在他越来越好奇,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这封信言语间竟似料定他要去南庆了。
萧平旌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快近年关,军队整编之事即将敲定,倘若长林府再反对胶着,就要拖到年后了——这么一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找安之。
“南庆送来请柬,正月十八,三殿下李承闲二十岁冠礼,广邀群国,诸位可有谁愿意去南庆祝寿?”
萧平旌一听:“臣去!”
萧元时疑惑道:“长林王还要确定编军之事……”
萧平旌一咬牙:“这事商量了两月,都没确定下来,是因为皇上您心里也同意编军,在臣的反对下才迟迟拿不出结果。”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既然如此,臣的态度又有什么重要呢?”
“长林王何必如此……”
萧平旌又道:“从边关回来,长林府就一步步在边缘化,真当臣看不出来什么吗?也罢,这王谁爱当谁当,这么多年来,长林鞠躬尽瘁,是应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萧庭生出列道:“臣辞官。”
萧平章也道:“长林府早就有此打算,无人恋栈权贵,皇上既无信任,平章也愿意隐居世外,不问世事。”
萧元时天天被灌长林府功高盖主要造反的思想,也时时在想如何让他们退出政坛,但是此番情况也是措手不及,他望着下面毕恭毕敬的伯兄,突然想起梁帝未登位前,他能够安稳安然全是因为身后有长林,戎马一生,现在却在这里因为子虚乌有的‘谋反’未来请辞,一时间惭愧不已。
他这惭愧很快就被荀白水打破了,一心为他掌权的舅舅在那里挤眉弄眼,提示着这是个大好机会。
他犹豫了。
萧平旌见他如此,叹道:“皇上,既然已经提出来了,应允了便是。”拖拖拉拉还留在这朝堂反而可笑。
萧元时沉默,事到临头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内疚不安,举棋不定。但此事纠结多时,内疚也仅仅是内疚,相对下来还是不安多一点,长林一走,朝堂上根本没有人能担当一责:“平旌哥哥……,长林王留职。”
“皇上,臣也无心……”萧平旌沉声道。
“长林王不是想去南庆吗?长林王既出使,兵权暂且交由兵部。”荀白水突然出声,长林府一家若退了个干净,反而遭人诟病,这样最好,萧庭生萧平章退出朝堂,又夺了萧平旌的兵权,还留有一点余地。
萧平旌确实想去南庆,荀白水这一番话简直说到他心坎上了,就连那张老脸都顺眼很多。
萧元时一看萧平旌不闹着辞官,忙应声下来拟旨,萧平旌为正使,岳银川为副使,再找几个礼部的下手,择日前往南庆贺寿——岳银川萧平旌曾经听说过,天生有领兵才能,在兵法上颇有建树,说是天才也不为过,然而天才总是遭人妒的,否则也不会推出来去做送礼参加人家生辰这种事。
由于要前去南庆,在金陵过年是过不成了,萧平章顺势而为,与蒙浅雪前去琅琊山养胎,而萧庭生去了卫山找梁王喝茶,个个都安排好了行程。他们二位在朝堂上突然辞官,必定是商量好的,然而辞官这事萧平旌起先并不知道,现已成定局,日后长林府一脉算是由萧平旌完完全全一人挑起来了。
离过年还有两月有余,去南庆海上就要航行一个多月,萧平旌马不停蹄地准备着标配的贺礼,当然也准备了自己那一份,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凡是看到的都买了回去,有次被礼部看到他扛了捆糖葫芦回去纷纷说长林王武将出身,不会备礼,自动接过了贺礼的采办。
萧平旌巴不得,他眼巴巴地数着出行的日子,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坐在屋檐上忍不住傻笑。
“平旌!”荀飞盏踏着瓦片走来。
“飞盏?”
荀飞盏兴奋道:“我求了舅舅,这次出行,你带我一起去。”
萧平旌听说过他和范思辙的事,但后来去了边防就没有再关注过好友的感情生活:“你要去找安之的弟弟?”
“是啊。”荀飞盏眉飞色舞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
萧平旌接过来一看,只见黑底金文上写着澹泊书局四个大字,周边有些小花儿和书本的图案作衬,十分精美:“这是什么?”
“思辙说这张卡片,只有对他顶顶重要的人才有,去他开的书局,出示这张卡片,就相当于见到他一样。”荀飞盏沾沾自喜,“范闲给你留什么了?”
萧平旌摸摸脖子里的钥匙,觉得钥匙比这卡片靠谱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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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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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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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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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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