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章哥哥!”她哀叫一声,脑子混乱却有一点十分清醒,问垂手立在一旁的大夫,“我夫君伤势如何?”
“伤世子的两支箭伤在要害,血流不止,若不及时拔箭恐有性命之忧,可这箭的位置险之又险,若拔剑,那箭簇极有可能割断心脉……”
“也就是不拔不行,拔也不行?”萧庭生用手丈量了那两支箭,因着有衣物遮挡,看不到内里,“把衣服剪开。”
“王爷,这衣服好生奇怪,剪刀利剑皆无用,又不好强脱,怕移了箭杆位置。”
萧庭生这才想起来:“这是闲儿的护甲。”
蒙浅雪流着泪道:“这护甲这么厉害,怎么挡不住这两支箭?”
“世子妃有所不知,当日世子率兵全力抵抗,忽然有两支穿云箭疾射而来,避无可避。”
萧平章仔细看了看生铁的箭杆:“这箭力道之强,若不是有这衣服,我儿就要命丧当场了。”
“快来!”正焦灼着,萧平旌跑进来,身后牵着个人。
范闲站定,被一屋子血腥气熏得直皱眉。
“阿闲,你快来看看!”蒙浅雪让开一个位置。
范闲一眼看到射穿护甲的两只黑铁玄箭,脚步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片刻后从容坐了下来,拿出身上的金针先扎了两针,见那鲜血渐渐止住,拿起剪刀把箭杆剪短,把衣服先脱了下来。
“你有把握……”吗字还没出口,萧平旌就听得两下‘叮当’之声,范闲已然拔了箭,并已经把这铁箭扔进了盆里,他舌头一转,换了句,“我大哥怎么样?”
“有针线吗?”
萧平旌一愣:“要针线干什么?”
蒙浅雪虽不擅女红,针线却还是带在身上的,萧平章在外打仗训练,刀剑划破衣服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就有了带针线的习惯:“给你。”
范闲把伤口一层一层缝起来,古代这种外科手术,消毒也只是蜡烛上烤烤,又因时间紧迫,来不及清场,这术后是否感染,就看天命了。
我大哥又不是麻袋!萧平旌在心里腹诽,可他没有说出来,范闲神情专注,额头上已有细汗,可见这缝缝补补看着简单却要耗费不少心力的,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帕子,却又怕打扰了人家,遂缩着手在一旁看。
这种手法,他们都没见到过。
“公子这……能行吗?”有人小声问。
被萧庭生抬手止住。
范闲将两个伤口以蝴蝶结收尾,掐断细线,染血的手指对着萧平章胸膛正中央轻轻一弹,偏过脑袋问蒙浅雪:“我的针线活与你相比,是不是要好一点?”
蒙浅雪呆滞了一下,她的满心担忧被这近乎调笑的举动皆散了去——大夫如此自信,她的平章应该不会有事了吧……,眼光触及那歪歪扭扭的两条大蜈蚣,含泪扯出一个笑:“平章如何了?”
“若是熬过今夜就没事了。”范闲把针收起来,“今晚我在这守着。”
“谢谢阿闲。”蒙浅雪无以为报,只想着以后若有人欺负他,她第一个冲上去揍人。
“印章也是我朋友嘛!”范闲随口道,恍然醒悟过来,立即改口,“仔细想想,他是我儿子呢!”
“哎呀!”话刚说完,就挨了蒙浅雪一个糖炒栗子。
“年纪轻轻,倚老卖老。”
他摸着额头装出来的一脸委屈在高达进门时即刻消散,不想给这位脑补帝留下什么把柄。
范闲走得急,只路过时交代了一声,彼时他浑身带着水汽,骑着高头大马扬长而去,后面的王启年悠悠大喊:大人!小心风寒!
那场面有些滑稽,王启年轻功南庆第一,当下要去追,可一想到还有拖油瓶高达,只好认命地去找马。
于是,到的就晚了些。
其实也不算晚,就是讨价还价那几个时辰的时间。
“大人!”王启年审视着昏迷的萧平章,第一次见到范闲名下的‘大儿子’,甚是英俊。
“大人,这不是三处送你的护甲吗?”复而看到扔在一旁的橄榄绿衣袍,立刻提了起来,眼睛透过胸前两个洞看到范闲在一旁若有所思
“大人?”王启年也皱起眉头,眼角余光看到铜盆里的两支箭镞,瞳孔巨震,“大大大大人!”
高达不耐烦道:“王兄,你怎么口吃了?”
王启年拍大腿,碍于在场人太多不好说太白。
范闲站起来,拍拍长林王的肩膀:“王爷,跟我来一下。”
他少有严肃模样,长林王心下一沉,还以为长子伤势有变,白着一张脸走在他身后。
“王爷。”范闲找了一处幽静之地才停了下来,“你可曾听过大渝有神箭手?”Χiυmъ.cοΜ
萧庭生摇头:“不曾。”
“那就对了,伤世子的是南庆九品箭手燕小乙。”他脸色难看至极,李云睿被贬信阳十分不安分,这手都伸到海的另一边来了,“他的箭可开山劈石。”
“你是说渝庆有勾结?”
“只是个怀疑。”
萧庭生松了一口气,多大的事都比不上萧平章的安全,不是预料之中的难以承受,对另一件事接受度很高:“我会让人彻查。”
范闲了了一桩心事,眉头舒展开来:“行吧。”燕小乙若是冲着他来的,倒是私人恩怨,可他伤了萧平章,这就有待商榷了,大概率是李云睿要在海这边做些大礼。九品箭手太牛逼,能不对上就不对上,还是得想个办法除掉他。
萧庭生以拳作掌轻轻在他肩膀上敲了两下:“今日平章之事,多亏你了。”
范闲嘴一鼓:“都是一家人嘛!”
萧庭生愣了愣,范闲嫁入萧家是权宜之计,这么痛痛快快承认自己是萧家人有些奇怪,待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巡逻的士兵不停往这儿看反复徘徊,便知道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望,他在失望什么?长林王不禁迷茫了,站在原地整理好心中的欣赏和喜爱,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在羡慕别人家的儿子?看看萧平旌!跟个猴儿似的呆不住,什么时候能够省心呐!
远处又有几个营头在嚼舌根,说什么老长林王在和亲那一刻就已晚节不保,美色误人,长林王一身完美,偏栽在这个跟斗上太过遗憾。
——这世上哪里有完美的东西,萧庭生轻轻咳嗽了几声,营帐后面立刻止住了声息。
静默之中,对范闲难以言明的愧疚升腾起来,他不应该拿范闲当做不完美的挡箭牌的……这关乎清誉。
“我去看看印章。”范闲像是没听见似的莞尔一笑,步伐轻快,向着萧平章的营帐独步前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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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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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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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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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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