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叶眉伸出白皙手指抚上去,微微掀开西装的一角,她说:“哪里破了?”
男人走到她跟前,微微俯下身,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眼神下移,最后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脚踝处,“这里。”
宋叶眉仔细看,果然,脚踝的侧面那里勾了丝,一路勾到大腿根,平白里多了些诱惑的意味。
男人见她发现了,很快地收回手。
“谢谢。”宋叶眉稍稍调整了下坐姿,把西装外套往上拢了拢,她眉目转眼间,看了眼他晚上的表,“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出了差错,你的表针似乎也没有走了。”
他看了眼:“你有办法?”
宋叶眉笑着摇摇头,他腕上戴的那是一款经典的瑞士老表,深蓝的星空表盘在这灯下熠熠生辉,表针静止在星辰处不动。
他见她不回答,转开话题问她:“第一次去南极?”
“嗯。”宋叶眉看着他,白皙的手指扣着威士忌玻璃杯,酒没了,他只是微微抬抬手,旁边的德国酒保立刻过来替宋叶眉把杯子满上,倒完之后,酒保对他说了几句德语,他微笑着颔首,酒保转身离开。
“你对这里很熟?”宋叶眉问他。
“对南极不熟,对这艘游轮比较熟。”他看着她,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子,“冒昧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叶眉。”宋叶眉把姓给隐去了,很多时候,她都不想要这个宋,出来玩,谁还要这样讨厌的东西跟着自己呢。
她问他:“你呢?”
他似乎是顿了顿,想了下才说:“周邓林。”
宋叶眉观察人很细微,注意到了他的停顿:“是假名字,还是从小不在中国长大,没用过这名字?”xiumb.com
“后者。”
“很好听。”宋叶眉笑得温婉。
他看着她笑吟吟的眼睛:“这么普通的名字,还好听?”
旁边的酒保走过来,为他们多送了一瓶酒,低下头和贺林耳交谈了几句后离开。
宋叶眉看他把酒替她倒进杯子里,她温温柔柔说:“古时候夸父追日,身虽死,权杖却化为了邓林,福泽后人。你是神话中的植物呢。”
“原来还可以这样诗意地解释。”周邓林轻轻晃晃酒杯,薄唇抿了口酒,“其实是融合了我父亲,我母亲,我奶奶的姓。”
宋叶眉看着他,她发现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自带一股游刃有余的感觉。
他也回视着她,将玻璃酒杯推到她面前,“周是我母亲的姓。”
宋叶眉微怔,他和她母亲姓?
几秒后,宋叶眉释然地笑笑,接过酒杯,端起来冲他微晃:“那么,敬你坦荡的父亲。”
他干净的指节握住杯子,和她的碰在一起。
两个人相视一笑。
游轮在夜里行着,旁边有人在拉小提琴;还有人在表演魔术,一会从礼帽里变出一只鸽子,一会变出一只苹果;还有男女相拥着在跳舞,这夜色实在温柔至极。
宋叶眉的脸因为酒意而染上微微的酡红,撑着下巴的手腕显得脆弱不堪,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周邓林看着她:“你的房间在哪,我送你回去?”
宋叶眉没回答,她偏头看着旁边正襟危坐的小提琴手:“如果不是我的丝袜破了,说不定我们可以跳一支舞。”
周邓林说:“你想跳舞吗?”
“一点点。”
“似乎看起来有些遗憾。”他望着她,半分钟后,他忽然起身,走到旁边变魔术的红发男人旁边。
他和红头发耳语了几句。红发男人看着宋叶眉,笑得一脸了然,然后将手中的黑色礼帽递给周邓林。
周邓林迈开长腿朝宋叶眉走过来,深邃的五官在夜色里显得更加迷人,他冲她晃晃手里的礼帽,唇角的笑意漾开来:
“我这个人呢,最害怕让女士留下遗憾。”
他稍稍停了停,手中的的礼帽微微倾斜,一枝红色玫瑰顺势滑出来,被他夹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士。”他将玫瑰递到宋叶眉跟前。
宋叶眉接过玫瑰,抬头看着他笑道:“不会是早就藏在里面的吧。”
“当然不是。”他笑,手一抖,将帽子再次倾斜,又从里面拿出一支玫瑰。
而这支,是白的。
“一支别送给漂亮的女士,一支送给漂亮的女士别在衣襟。”他笑得无比绅士。
有笑意从宋叶眉的眼里溢出来:“可惜我今天穿的裙子不方便别花。”
她穿了件烟紫色的露肩针织连衣裙,细嫩伶仃的锁骨和肩头露出来,白白的,像在发光。
周邓林眸色变深,很快地扫过,笑了下,“那就明天别。”
明天别。
这意思是明天还想见。
宋叶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却在接过花后,才发现腿上的西服上多了一条崭新的丝袜。
她微讶,抬头看他,他神色专注地看着她:“明天别花,今天,今天先不留遗憾地度过。”
说完他冲她扬了扬眉:“去换下来吧,陪你跳舞。”
宋叶眉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忽而笑开来:“可以。”
她披着他的西服外套慢悠悠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把他外套挂在墙上的时候,她甚至还能闻到衣服上留下的淡淡雪松味道。
真是个不一般的人,她想。
宋叶眉换上丝袜后补了下口红才出去,但又没有补得特别“完整”,以防他看出她的在意。
周邓林单手插兜,微微躬身在和小提琴手说着什么,见到宋叶眉后,他朝她走过来,伸出手。
宋叶眉莞尔一笑,将手覆上去。
她的左手被他握在掌心中,右手搭在他肩上,他则伸手轻轻揽着她的腰。
他们挨得极近,掌心的温度传过来,宋叶眉问他:“你刚刚在和小提琴老师说什么?”
“先不能告诉你。”周邓林离她又近了一分。
“故弄玄虚吗。”她笑他。
“浪漫总需要一些玄虚。”
宋叶眉再次莞尔。
他们靠在一起一边跳一边聊天。她大概知道了,他从曾祖父辈就移民到俄罗斯做家电生意,到了他这一代
“我成了个律师。”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挂着淡淡的嘲意。宋叶眉只想到四个字:斯文败类。
“我是个摄影师。”她是这样介绍自己的职业。
周邓林挑挑眉:“这么厉害?看来过几天到了南极,我就不用自己拍了。”
宋叶眉细声地笑:“乐意至极。”
周邓林又挨近了她一些。
小提琴的声音低低地流淌着。
他们继续交谈,周邓林说的话,宋叶眉总能不温不火地接上,她平日里的阅读量很广,什么都能聊上几句。而宋叶眉说的东西,周邓林也能侃侃而谈,氛围融洽而愉悦。
他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像这音乐一样,”他侧头看了眼旁边拉琴的小提琴手,旋即笑着说,“合拍。”
她笑开来。
“明天再见好不好。”他离她更近了,这是最近的时刻,几乎是鼻尖快要贴到鼻尖了,声音低得从喉咙里压出来,“想看你衣襟别花的样子。”
说完他等着她回答,她却没有立即应下来。
沉默里,这首小提琴曲仿佛永远不会结束一样,被无限拉长似的。
周邓林眼尾微垂,最后还是松开了她,十分绅士地说,“好吧,不见也可以,尊重漂亮女士的任意决定。”
说完他放开了手,而在他松开手的瞬间,一直流淌的小提琴曲子,终于停止。
他优雅体面地退场:“和你坦白,我刚刚和小提琴手说,在我没有揽着那位女士离开之前,音乐不能停,可惜,音乐似乎没有能够影响到你。”
宋叶眉笑而不语,他们互相挥手作别。
在他走出几步之后,她忽然开口:
“等一下。”
他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可以把你的手表给我,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她笑盈盈朝他伸出手。
和有借有还一个道理,一下子多了再相见的理由。
周邓林终于又笑了,他抬手解下腕表,递给她,他说:“修不好也没关系。”
宋叶眉笑笑:“我尽量。”
她拿上腕表和玫瑰离开。
宋叶眉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灯下,她开始慢慢修表。
越复杂的工艺,修起来其实反而没那么难。
因为它们的每个零件步骤,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周邓林的表只是因为南极海上的气压和温度变化,才让指针暂时地停了。
她稍微调了一下后,就把表放下。她出门透气的时候,遇上同样出来透气的湾湾女人。
“怎么样,灵验了吗?”湾湾女人靠在船边抽烟,说话的声音里微微带了点哑,“红鸾星动了吗?”
宋叶眉淡笑不语。
“来一根?”女人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宋叶眉。
宋叶眉摇头,“不用。”
“不会抽?”她问宋叶眉。
“也不是。”宋叶眉笑笑,她不是不会,她会很多东西,只是,都在需要会的时候,她才会,不需要会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表现得一点也不会。
比如现在,她就是个温婉的中国女人,她最好是不会抽烟。
湾湾女人笑笑,点了根烟,她说:“我看到你了。”
“看到什么?”宋叶眉问。
“看到你在坐在吧台前偷偷用指甲把自己的丝袜划了道口子,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女人吐了口烟圈,漂亮的白雾漫过她的红唇。
宋叶眉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是吗?”
湾湾女人笑了下:“你这女人,有点意思。早就看上他了?”
“还行吧。”
宋叶眉天生就有这种淡定的天赋,被人戳破了心机,也能面不改色地和人交谈。
“那你能算出他对我红鸾星动了吗?”
“当然。”湾湾女人笑笑,“他给你的丝袜还是找我借的呢。”
“挺好的。”
宋叶眉轻轻掩唇,打了个哈欠,她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湾湾女人兀自抽着烟,在她离开的时候,出声提醒她:“当心点,他可比你会玩多了。”
宋叶眉纤瘦的脚踝顿了下,她掏出手机,备忘录里是出发前就让杨凌搜集到的关于周邓林的资料。
圣彼得堡最大的华人家电制造商邓家的独子。
从事律政行业,喜爱旅游,帆船,骑马……
她低声笑了下:
“会玩最好,不会才没意思。”
湾湾女人听到她的话,看着宋叶眉远去的窈窕背影,想到周邓林,她把烟掐灭扔掉,看着暗蓝的大海,哑然失笑:
“这什么女人,敢去招惹那位,迟早得把自己玩死。”
作者有话要说:注:
邓林,即桃林。这段话借用了李洱先生在喑哑的声音的解释。
留言送红包微博有原版的封面……最近真的太忙了qaq,sorry,后面番外不会太长,大概会在下周就全文完结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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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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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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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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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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