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是瓷的,碎片锋利。
还有一地烟头,床头柜歪到一边。
手机砸到了窗玻璃上,钢化玻璃被砸得像蛛网一样。
顾沉舟一只手捏着一块碎瓷片,另一只手腕上全是血。
鲜血还在往外涌。
手腕上的肉都被割烂了,往外翻着。
触目惊心!
穆妍看得心里一阵揪疼。
愣了片刻,她急忙走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割的?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顾沉舟一言不发,抬眸,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穆妍被那一眼吓到了。
和他认识有些日子,他都是一副斯文清贵的模样,文质彬彬,谦谦君子,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冰冷的眼神。
可他伤成这样,穆妍不好走开。
毕竟寄人篱下,总得做点什么。
她硬着头皮问:“医药箱在哪?我给你包扎伤口。”
顾沉舟垂下眼帘没说话,捏着瓷片的手握成拳,似乎在强忍什么,额头有细密的汗冒出来。
“你别把手割伤了,快松手!”穆妍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朝他走过去。
顾沉舟薄唇微启,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暴躁:“不用你管!出去!”
穆妍脚步停下。
一时不知该上前,还是退后才好。
看着他握起的拳头,手背上青筋直露,有血从里面渗出。
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那拳头会落到自己身上。
迟疑片刻,她转身走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马上找到手机,给周沉打电话:“周助理,不好了,顾总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她的声音在抖,拿着手机的手也在抖。
顾沉舟刚才的样子,绝对不像个正常人。
和穆妍的惊慌相比,周沉十分冷静:“我马上过去。”
五分钟后,周沉就来了,身上穿的是睡衣。
他气喘吁吁一路跑着过来的。
穆妍急忙把找到的医药箱递给他,“顾总手腕和手上全是血,床单上也是。他不让我靠近,你快给包扎一下吧。”
周沉接过医药箱,噔噔上楼,来到顾沉舟的卧室,把门关上。
里面发生了什么,穆妍看不到。
没多久,又有人敲门。
穆妍去开门,是个医生模样的人,手里拎着医药箱。
医生招呼都没打,一路小跑着上了二楼。
穆妍跟着上去。
医生走进顾沉舟的卧室。
门没关,穆妍远远地看过去。
周沉在更换床单,收拾地上摔碎的东西。
仿佛不是第一次做,动作非常麻利,短短时间内,房间就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医生给顾沉舟手臂上注射了一针,等他躺下后,帮他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割得太深,需要缝针。
处理完,医生交待了周沉几句,开了一些药后,要离开。
两人从卧室里走出来。
周沉看到站在走廊里的穆妍,说:“穆小姐,我去送送陈医生,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舟哥。他刚打过镇定剂,应该很快就能睡着了。”
像是担心她害怕,他又轻声加了句:“舟哥不可怕的,他不会随便伤害人,他只伤害自己。”
“好。”穆妍忍不住问:“顾总他是怎么了?”
周沉沉默一秒,“以后再告诉你吧,我要去送陈医生了。”
等他们下楼,穆妍走到顾沉舟的卧室。
他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那眼神很凉。
那么漂亮的眼睛,却是灰色的,绝望的。
落寞,了无生趣。
穆妍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绝望的眼神。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绝望的眼神会出现在顾沉舟身上。
他看上去,光芒万丈,风光无两,年纪轻轻,就做到现在这般成就。
什么都有,有名有利,有权有势。
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仰望他。
为什么他会有这么绝望的眼神呢?
为什么又要自残?自杀?
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穆妍对他又好奇又害怕,莫名地,又有点想落泪。
想到周沉之前叮嘱她,夜里多给顾沉舟倒水喝。
她转身出去,接了杯温水,回来,递给他,轻声说:“喝点水吧。”
顾沉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用不着你同情我。”
“我不是同情你,我是关心。”
顾沉舟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镇定剂起作用了,嘴唇蠕动了两下,眼皮缓缓地闭上了。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濒死的蝴蝶耷拉下翅膀。
皮肤苍白得厉害。
英俊立体的五官,像羊脂白玉雕出来的一般,好看,却没有生机。
穆妍轻轻喊了几声,“顾总,顾总?”
见他没反应,她才敢上前,帮他拉了被子盖好,又掖了掖被角。
把灯关上,她走了出去。
没敢关卧室门,怕他再发生什么事。
她也没回自己的卧室,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他的睡影愣神。
壁灯昏黄,顾沉舟的侧脸,在若有若无的光影中,影影绰绰有点失真,像水墨画一样好看,带点易碎的伤感。
冷静下来,穆妍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全是凉凉的细汗。
她忽然有点后怕。
如果他哪一天真死了,她和弟弟怎么办?
短短时间内,她居然对他产生了依赖。
怕他,又依赖他。
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爬到一艘船上,明知船上危险重重,可是再害怕,也不敢下船。
船上总比水里安全一些。
别墅外面。
周沉送陈医生去地下停车场。
陈医生问:“顾总好久没犯病了,最近是没好好吃药,还是公司又遇到棘手的事了?”
周沉沉默片刻说:“舟哥最近接手了穆氏集团的烂摊子,一堆麻烦事等着去处理,要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那些老油条喜欢往死里灌人喝酒,还不让其他人替。舟哥天天喝酒,不能吃药,就犯病了。”xǐυmь.℃òm
“难怪。刚才那个姑娘,是顾总的女朋友?”
周沉“嗯”了一声。
陈医生说:“顾总那个病欲望强,有个女朋友待在身边也好。”
周沉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穆妍眼里的惊慌。
她肯定吓坏了,不知会不会被吓走?
如果她走了,舟哥该怎么办?
他那么帮她,不遗余力地帮,拼了命地帮,一定是因为喜欢吧。
他不该喜欢她的,喜欢谁都不该喜欢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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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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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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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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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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