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了苦难的何缈,心底沉如寒潭,此刻,连愤怒都显得有些多余。
“今夜多亏了二位相救,小可无以为报,唯愿来生结草衔环来报。”
吴敬千起身,冲着徐老头同何缈拱手一拜。
徐老头摆摆手,招呼他坐下,只淡淡地道:“今晚先休息,此事我会给你个说法。”
说罢,自顾自地占据了吴敬千的床铺,呼呼大睡起来。
何缈为徐老头反客为主的肆意,不免感到有几分丢脸。
“吴公子,我想让你写一份信,把方才的一切都写下来。”何缈对着吴敬千道。
吴敬千一愣,自然知道何缈是想要将信寄出去,但这些年,他见多了官官相护,对此事早已不抱希望了。
但看到少女墨黑的眼眸,眸中满是坚定。吴敬千知道,自己不该拒绝。
当下轻咳两声,点点头,起身去写了起来。
何缈就立在一侧,抱着自己的桃木剑旁观。
吴敬千站在书桌前,将这些年的遭际,一笔笔一件件,全部都写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掌,青筋暴露,不时拿笔沾沾墨,下笔一气呵成。
他自然知道,这位姑娘在一侧看着,眉眼低垂,全无波澜。
何缈瞧了眼,他的字体好似劲松,坚韧而富有力道,全然不是何缈想象中那股子书生的文弱气质。
“好了。”
吴敬千将何缈要的信写了出来,上头墨迹未干。
何缈拿起笔来,在信的末尾,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何青。
简单的两个字,写的是歪歪扭扭,甚至青字的三横,每一横的粗细都差了许多,有的跟蚊子腿一样细,有的快要跟手指一般粗了。
看得吴敬千不免一愣。
何缈就知道,自己跟毛笔字是没有缘分了。
“见笑。“
何缈淡淡地道,嘴角挤出点自嘲的笑意来。
吴敬千一愣,随即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份信,何缈自然是打算拿去告御状了。只眼下她拿到了信,却不知该怎么送。
一来京中远在千里之外,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两个月。时不我待。
二来,告御状这回事,她也没经历过。就是托人送信,一般人也不敢帮她送去。
想到此处,何缈叠好了一沓信纸,在最上头又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才上前拿自己的木剑戳了戳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徐老头。
徐老头感觉到不舒服,拿胳膊肘一挡,就继续睡了起来。
何缈毫不气馁,再接再厉,继续戳他,还不忘道:“你要是不醒来,我能戳你一晚上。”
徐老头无奈地起身,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道:“小丫头,你要做什么?”
何缈拿着手中的一沓信纸道:“去告御状,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很快送到小皇帝身边。”
徐老头嘲讽地望了何缈一眼,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活神仙吧。”
何缈不放弃,她知道徐老头肯定会有办法的。
徐老头无奈,只得掰开手指给何缈讲道理,“这想要将信送到千里之外的办法有是有。只这第一条,想要送给谁,至少得见过这个人。”
“别的不说,但就这一条,就满足不了。就算你见过皇上,第二条还得有此人拿过的一件东西来作为凭证。”
徐老头打着哈欠,又想要躺下。
“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东西?”
何缈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免罪金牌。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一大块金子,闪闪发光。
徐老头急忙起身,看的眼睛都直了,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xǐυmь.℃òm
“你这,从哪来的?还不会是假的吧?”
何缈淡淡地道:“上次见小皇帝的时候,问他讨要的。”这下轮到徐老头大吃一惊了。
他张大嘴巴,久久合不上。
许久,才打了个哈欠,对着一侧的吴敬千道:“你小子走运了。”
说罢,利索地起身,拿过那块沉甸甸的金牌,不舍地摩挲了几下,这才道:“是真的。”
何缈知道,以徐老头的本事,就算再努力,也只能是帮着吴敬千找回妹妹。
要想彻底整治姓董的一家,必须得将他的保护伞——临安太守给扳倒,这可得借助朝廷的力量。
“小丫头,你不是想学阵法吗?今日就教你这个‘斗转星移’千里传物的法子,你可看好了。”
徐老头从袖中洒出几粒小米,将方才的金牌同信纸搁在了中间。
又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符纸和一支朱砂笔,开始细细画了起来。
画完就将符纸贴在了信纸上。
这就是何缈同徐老头二人的默契之处,从来不询问对方到底有多少东西,但是也从来不关心对方是如此能掏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来,将手搭在这块金牌上,闭上眼睛,想象着你要将信送给谁。”
徐老头一步步引导着何缈。
何缈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是皇陵中,小皇帝躺在地上装死,被自己踢了几脚。还有就是自己恶狠狠地拿着刀子,割小皇帝手掌,小皇帝痛得是龇牙咧嘴的画面。
过往一切,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吴敬千望着何缈,见她闭上眼后,嘴角含笑,倒是不复平日的冷淡。
看年纪,跟妹妹失踪时一般大,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
想到此处,他垂下了眸子。
“成了。”
在徐老头念出了一番咒语后,终于开口道。
何缈睁开眼来,果不其然,那沓信纸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的铜制香炉,还冒着缕缕青烟。
一侧的徐老头摸了摸胡子,解释道:
“这是以物换物的法子,这个香炉是从皇帝寝宫拿来的,看来是成了。”
何缈拿起香炉仔细端详,确认是宫里头的东西,当下点点头道:
“是个好东西,改天当了去,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徐老头表情一滞,随即打了个哈欠道:
“我是实在困得不行了,你要闲着,就学学怎么画那张符。咒语我明天交给你。”
说罢,直愣愣地躺在了床上,很快鼾声不断。
何缈心知,小皇帝很快便能看到那份信,旁的不说,光是看到何青二字,小皇帝应该会派人前来调查。
她起身,收起自己的免罪金牌。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有这个东西,就万事大吉了。
搞不好还会被倒打一耙。
当下看向那张轻飘飘的符纸,感慨术法之强大,就这么一张简单的符纸,就能将东西送到千里之外,实在是匪夷所思。
吴敬千站在一侧,激动地搓着手,直到亲眼看到这神奇一幕,他才觉得,似乎看到了点希望。
“你先睡,我不困。”
何缈冲他摆摆手。
想到此处,何缈看向床上的徐老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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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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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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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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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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