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哆嗦着嘴唇,“到底知道多少——”
“想知道么。”长风微微一笑,“那姑姑先为我解解惑……”
魏氏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那目光……怕是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令他觉得发毛。
可长风却知道,这反而是魏氏自己心里发毛的表现。
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两人对峙,可以不慎透底,却绝不能露怯。
长风就是让魏氏觉得自己深不可测,从而给对方的心理形成一种威压。
若还想继续对话,便绝不敢拿假话来搪塞她。
魏氏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起初我的目标是黄家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黄贵妃。”她嘴角微撇,流露出一丝讽刺,“一个附属国,王后也只视作‘王妃’,哪来什么‘贵妃’!”
她着重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姑姑真有天朝大国睥睨天下的气势,”长风反唇相讥,摇头道:“王后都只是妃,那我这个公主,又算什么‘殿下’?”
“此言差矣。”魏氏的语气一反常态的高傲,“殿下你的封号,是开宝七年巫越王修书呈予吾上,吾上圣旨朱批钦定的……”
所以她认。
长风却不领情,“所谓‘殿下’,不也就是给你们老皇帝做妾的料么!”
魏氏噎住了。
老、皇、帝?
做妾?
这都是什么大逆之言?
魏氏再次气得胸口疼。
“姑姑别这么瞪着我,”长风斜乜了她一眼,笑道:“虽说他是二姐的夫婿,可是却与父王差不多年纪……”
什么差不多年纪?
明明还要小上十岁好罢?
这话魏氏却没有说,只死死咬住了嘴唇。
“……就连他的儿子,都比我大。”长风的大逆之言仍在继续,“叫他一声‘老皇帝’,也算是实事求是罢?”
魏氏沉着脸瞪着她,不说话。
长风毫不在意,嫣然一笑。
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看起来纯真而美好。
只可惜,是看起来……
“殿下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什么吗?”到了这个时候,魏氏也不想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什么?”长风顺着她的话反问道,仍是笑吟吟的,“洗耳恭听。”
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势,面上看不见半点生气之色,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你心机太深……”魏氏注视着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全然不似一个未及笄的少女……”
说实话的感觉真好。
魏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
“原来姑姑是嫌弃我不够傻白甜……”长风勾了勾唇角,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理解,继续道:“不如当年的恪静王后好骗。是么?”
魏氏脸色一僵。
“如今看来,我倒更欣赏贵妃的冷硬——”
长风一面说着,一面敛了笑意,漠然道:“让你这种人无可乘之机……善哉,善哉。”
魏氏脸色惊疑不定,艰难道:“你究竟知不知道……”她咽了咽,“她是你母亲?”
还在打哑谜。
不肯将话径自说透。
长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却做出一脸无辜,“谁?”
魏氏唇角微翕。
“姑姑倒是说说看——谁才是‘长风公主’的母亲?”
长风含笑道。
魏氏再次看见那个让她熟悉的可恶笑容。
偏偏是在那样一张妍丽的面皮之上。
极是蛊惑人心。
说实话,那笑容虽然浅淡,却是当世女子罕见的味道。
是恬静的,温柔的,胸有成竹的。
唯独不见羞怯。
这无疑是特别的。
让人一见之下,便难以忘怀。
哪怕和她一样,是出于不满和反感。
因为她知道:那样平和内敛的笑容背后,实则是一身亢骨难驯的毛病。
魏氏总是在想,要是有一天能一举治好对方这个毛病,于这世上之人——尤其是情智未开的少年人,绝对是功德一件。
何不就趁现在,用她那隐晦曲折的身世,杀杀她的性子。
打定主意,魏氏便抱着一种“为民除害”的心思,漠然开口:“你应该能感觉到贵妃——”她顿了顿,改了口:“夫人黄氏,对你和七王子的不同罢?”
长风一滞,继而坦然地点了点头。
“她对阿晏……就像你对法净。”长风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对我……还不如你来得温存。哪怕那温存多半是假的。”
魏氏又是脸色一僵。
长风淡淡瞥了她一眼,“姑姑你接着说。”
魏氏将心一横,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万事皆有因。毕竟……你不是她亲生的……”
在这儿等着呢。
长风故作惊讶地抬眼看向她。
魏氏见了,心头有一丝得意,可是很快便被一种莫名的愧意和感伤所覆盖。
是自己亲手将她接生到这个世上,并看着她长大的。
有这样深的缘分在,就算不冲恪静王后当年的收容之德,或许自己也不该这么苛待她。
魏氏陡然间被一股悔意包裹着。
可长风却自顾自地接过话,说了下去:“姑姑暗示得已经够明显了——既然不是贵妃,那便是恪静王后喽?”
魏氏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这可不像姑姑的风格。”长风笑道,“而且也违背了我们今日相谈的初衷……”
尽管她循循善诱,但魏氏心中仍然起伏不定,没有想好该怎么说,还要不要说?
“姑姑当年抱过我吗?”
长风问她。
半晌,魏氏幽幽地应了句:“抱过。”xiumb.com
她当然清楚长风口中的“当年”是指什么时候。
“都是谁告诉你的?”
魏氏冷不丁夺回了问话的主动权。
“一位故人。”
故人,故事里的人。
“一位临死都还在挂念着你安危的故人。”
魏氏愕然。
旋即似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还活着?!”
不待长风有所回应,便又急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子顾?”
原来他名叫“子顾”。
想也知道“墓”不是真名,所以才索性给他拟了个“宝冢先生”的浑号。
至于为何从未向他问起过他过去的名字呢?
长风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下意识地不想与别人分享他。
当过往倒灌了进来,那“宝冢先生”便不再只是她的“宝冢先生”了。
这么看,自己也挺掩耳盗铃的。
长风自嘲一笑。
魏氏却错解了她的笑意,连忙撇清:“不是你想的那样。”
长风一愣。
“虽说他也是恪静王后身边的人,但终于是外男。我与他接触得并不多,也从未应承他,利用过他什么。”
听闻这话,长风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哗”地一下站起身,正欲开口,却似乎听到了有脚步声隐隐传来。
门半开着果然有好处。
即使未瞥见那一闪而过的朱色,以她过人的嗅觉,鼻子也能第一时间捕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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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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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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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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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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