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瞪着眼睛,不说话。
试问这世上哪有人会对异性这么好?
除了爱情,那就只能是亲情。
结合两人的岁数,答案便显而易见。
猜的?
魏氏前一刻还被对方的眼泪触动,可这一瞬只觉对方的笑容十分得扎眼。
或者说,可恶。
对方古古怪怪的用辞也可恶。
以及,她曾用那些可恶的用辞,招呼过玉洁松贞的法净。
思及此处,魏氏便忍不住气血翻腾,胸口微微起伏着。
“姑姑是想到了什么,这么生气?”长风问着,她仍旧保持目视前方的姿势,似乎根本没有朝这边侧目,却将对方的一切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温声关切道,“您现在可不宜再动肝火。”
魏氏咬了咬牙。
“殿下,所谓‘慧极必伤’……”她沉声道,“身为女子,太聪明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长风却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威胁警告之意,浑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姑姑此言差矣。慧者不分男女,既是‘慧极必伤’,那请问——若是男子过于聪明,是否是一件好事呢?”
魏氏神情一凝。
“姑姑觉得法净他……算不算聪明呢?”
长风又问。
“你……”
魏氏眸光碎裂,情绪翻滚。良久,才又恢复了平静。
她将不自觉攥紧的拳头慢慢放开,低低道:“面对殿下你……他自然算不得聪明……”
听闻此语,长风微微怔了下,继而自嘲一笑:“可老天最爱笨小孩。他不是有姑姑你倾心关照着么……”
语气中莫名地透着一股子醋意。
“殿下又说笑了。”魏氏淡淡道,“婢子一直侍奉在殿下左右,对他何来关照?何以关照?”
她垂下眼帘,脸上满是愧疚和落寞,“见他的次数,还不及他的佛门同修;对他的爱护教诲,又怎能比得上智觉禅师?”语至最后,已带着一丝黯然与凄楚。
长风却冷不丁问道:“法净他是不是你和智觉禅师的儿子?”
回答她的是魏氏怫怒的目光和再次剧烈起伏的胸口。
长风明白了:不是。
前世看过的影视片段印象深刻,令她很自然地就将法净的身世代入到了虚竹身上。
魏氏绝对称得上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貌秀,心灵,手巧,性坚。
可惜却膏火自煎,成了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长风是惜才的,可她也知道,处于这个时代,蒙上了政治色彩,那便不是什么人才都能归化的。
就像女子中出类拔萃的魏氏,也无法超越时代的局限性。
面对长风那个突然其来的提问,以她的老辣,本应该不露声色。可是因为越不过心中对女子名节在意的那道槛,她还是不合时宜地流露出了愠色。
让长风顺利推敲出了答案。近一步寻觅到了问题的突破口。
“想来必是天颂的一位要人罢……”
长风眼角轻抬,悠悠道。
魏氏心中一咯噔。
却强自笑道,“为什么这么猜……”
“姑姑这般拔俗的人物,若非为情所困,又岂会甘心受人摆布呢。”她轻叹一声,“抛别故土,又得割舍爱子……相见而不能相认,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这也是长风觉得“情”字害人不浅,害女子尤甚的原因。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古人诚不我欺。
她暗暗下定决心,今生旧魄新身,绝不再碰“情爱”这碗断肠毒药。
“若是寻常庸碌男子,只怕没能耐,让你受这委屈。”长风款款而谈,却字字扎心。魏氏的指甲又不自觉地扎进了掌心的肉里。却听得她又接着道,“定是位挥斥八极的大人物……然则——”
长风突然止住了话,见魏氏目光幽长地望过来,她才将如鲠在喉的四个字吐露出来:“不是良人!”
长风一语双关,魏氏睫毛轻颤。
“面对一个将身心都交付于自己的女子,却忍心将她同骨肉一块儿利用个彻底……”长风撇了撇嘴角,“当真可耻!”
“你知道什么?”魏氏终于绷不住了,冲着长风低吼,“如果利用他人情感就是可耻,那你利用法净,又算什么?”
长风面色一寒,冷冷道:“我可没有邀请你们上门,来被我欺骗和利用——”
她唇边泛起一个嘲弄的笑容,“说我利用法净,难道法净就没有利用过我,利用过六哥?”
你也一样。
侍立两朝。谢王后母女,不都是你利用的对象吗?
长风的一双绝美杏目会说话。
魏氏登时偃旗息鼓。
她自知理亏,极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长风见状,没有再继续就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转而问起了别的,“他知道你是他母亲么?”
魏氏神情一滞,继而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通过验身的?”长风好奇地问道。
魏氏面上闪过一丝红晕,犹豫再三,还是做出了回答:“我从前朝忠逊王时便入了宫……是以前朝后宫一位贵人的陪侍身份入的宫……”
所以没有人查。
长风知道,她口中的“贵人”,正是谢王后。
法净比自己原身的年龄长五岁,而原身是忠逊王被废那年腊月所生。
忠逊王在位统共不到七个月。
照这么看,魏氏怀孕产子的时间,有可能远在她侍奉谢令姜之前……
这事其实也不难验证。
“贵人?”长风装作漫不经心地提了句,用余光瞥见魏氏睃了自己一眼,那一眼的情绪别提有多复杂。趁着她分神之际,探问道:“入宫前,你在那贵人身边侍奉了多久?”
“三年。”
魏氏脱口而出。
果然。
长风眸光微闪。
如此说来,魏氏早在自己这个年龄,便诞下了法净……
接着又在法净两岁时,踏足巫越,摇身一变,竟成了谢令姜的贴身丫环。
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长风想想便能猜到。
从墓的描述来看,恪静王后谢令姜是个怜弱惜微的人。
只要看准了这一点,就很容易得手。
与此同时,魏氏的神情却掠过一抹恍惚。m.xiumb.com
没想到长风问话的重点竟会落在这儿。
“你怎么会选中……她呢?”要知道彼时的谢令姜,还只是客居黄家的表小姐罢了。根本不值当作为她大费周章狩猎的对象。
话一出口,长风便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果不其然,魏氏正用震惊无匹的眼神看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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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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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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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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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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