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给医院打了电话,联系了医生,马上将她和他一起送往医院。
因为后排座更宽敞舒适,也更方便上下车,王远一自然坐在后排。陈妍妍曾经说过,副驾驶是老婆专座,那自然是刘阿姨坐,她只能硬着头皮也坐到了后排,与他同处一片空间。后背触碰到座椅,伤处疼得格外厉害,她闷哼一声,她只好佝偻着侧身而坐,在面朝车窗和面朝他余怒未消的脸二者之间,她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他黑着一张脸,也侧头望向窗外。谁都再也没说一句话,原本宽敞的车厢内沉默得压抑,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
一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喧嚣声中,光影变换交错,勾织出大都市的繁华,和繁华背后只身独处其中的孤单和无助。
忽然好想家,想念妈妈,想念妹妹,想念那片贫瘠却养育她长大的大山上的一草一木。
眼泪又流了出来,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也知道这样很丢脸,可是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一个纸抽盒出现在她眼前,捏着盒子的那只手苍白清瘦,没有一丝血色,似乎还微微有一些抖。
她很少跟谁计较生气,此刻却不知为何心中那么难受,居然倔强起来,没有理会他的好意,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将身体完全转向车窗那一侧。
然后,她听到了盒子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死寂的车内忽然“砰”的一声,将张叔和刘阿姨吓了一跳。
刘阿姨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各自将脸扭向窗外,谁都没有去解释,刘阿姨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到了医院,张叔陪着王远一去见他的私人医生,而刘阿姨陪着她拍了片子做了检查,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只是肌肉撞伤淤血,并不严重,医生开了活血化瘀和止痛的药。
刘阿姨替王远一说了许多好话,他之前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生病之后才变得这样敏感易怒,希望她能谅解,不要怪他。
她心头的那一点委屈和怨气,在看到刘阿姨湿润的眼眶和疼惜的眼神时已经全都消散了。他能拿纸抽给她擦眼泪,说明他本质还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她不该拒绝他的好意,让他难堪。
她不怪他了,一定是她哪里没做好,才惹得他这样生气。想起窗前那抹消瘦孤寂的背影,她心中一阵难过。
将刘阿姨留在医院照顾王远一,她独自离开了医院,吃了药,背上的疼痛缓解了许多。坐在公交车上,她十分沮丧,工作丢了可以再找,可惜,再也没机会看到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后背受伤的事,她决心瞒着,不能让室友们知道,她们对她那么好,不想让她们担心。
林夏草还是看出了她心情低落,问她怎么回事,她不会撒谎,只能将一半实情相告,她课讲的不好,被解雇了。
林夏草气得大骂那家人没眼光,安慰她的同时,还想将她正在教的小女孩的课让给她。她拒绝了,林夏草对她的好,她知道,能有一个这样仗义真诚的朋友,是她的福气,她很惜福。兼职的工作可以再找,她又不怕吃苦,一定可以找到。
周三,她接到了张叔打来的电话,她的薪酬已经打进了她的卡里,格外多给了两万块钱,算是医药费和营养费,对她的一点补偿。薪酬是她应得的,她收的心安理得,医药费在医院的时候刘阿姨已经付过了,那两万块钱,她断不能要。
于是她周六又去了王家,他说不想再见到她,她怕又让他心烦和厌恶,将装着两万块钱的信封放进了大门外的信箱里。
一楼的落地窗前,窗帘后面似乎有一个模煳的身影,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周末忽然闲了下来,她反倒有些不适应,在图书馆上自习,时常走神,总是会想起少年孤单的背影,忧郁黯淡的眼睛。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比她尽职的老师,能抚平他眼底的哀伤,不会再惹他生气。
一晃又一周过去了,周五晚上,她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居然接到了张叔打来的电话。
张叔问她,还愿不愿意再教王远一。
“可他说再也不想看到我……”她犹豫了,他的怒吼声犹在耳旁,他恐怕不想再见到她了吧。
“他还只是个孩子,发脾气的时候难免口不择言,他……他心里也很苦……白老师,就当我和你刘阿姨求你,他有什么错,你多担着,我替他向你赔罪……”张叔语气很恳切,声音到后来已经哽咽。
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周六在学校匆忙的做了备课,周日去王家。像是怕她突然反悔改主意,周日一大早张叔就打来电话,开车来学校门口接她。
下了车,这次她清楚的看见了落地窗前那抹消瘦的身影,他也在望着她,视线交汇的瞬间,他侧着头躲开了。
她小心的偷看他的脸色,没看到疑似不耐或厌恶的神情,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继续上次未完的课程,他也认真听课,只是依旧沉默。
两人都绝口不提那天的事情,仿佛从来就没发生过。
只是,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些变化。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似乎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冰雪和生人勿近的排斥。
备课的内容全部讲解完毕,她收拾好笔记和课本,准备离开,他却突然叫住了她,苍白病弱的脸颊上染着一层绯色。
他滑动着轮椅,将她带到他的琴房。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琴房,刘阿姨说那是他的禁地,从不让外人进入,曾经有一个家教老师就因为进了他的琴房而被辞退。
纤长的手指在钢琴黑白键上跳跃舞蹈,动听的旋律在他的指尖流淌,他随着旋律轻声吟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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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have,to,be,strong,
when,you,save,my,life,forever。
you,give,me,one,more,ce,
i,won’t,let,it,down,this,time,
cause,you,awaiting,me,
now,when,the,curtain,falls,
i,turn,to,you,and,smile,because,you,
gave,me,onemore,ce。
伴随着钢琴轻柔优雅的旋律,他的声音清亮舒缓,深情款款。头顶精致璀璨的大吊灯投下明亮的光,少年脸上仿佛有了飞扬的神采,她仿佛看到他在舞台上优雅高傲的模样。
英姿勃发,神采飞扬,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他原本的模样。
歌声停了,钢琴的旋律还在继续,一遍一遍重复着他所唱过的歌词和旋律。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她道歉,她听懂了。
“你好,我叫白晓白,是你的家庭教师,以后请多多关照。”她红着脸主动向他伸出右手,用这种方式表明她的原谅。她已经忘掉了以前的事情,一切清零,重新开始。
他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凉得像浸过冬天冰冷的河水,纤长的手指瘦的似乎只剩下皮包骨头,她的心瑟缩了一下,一阵阵抽疼。
“你好,我叫王远一,是你的学生,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他的脸更红,似乎有些羞涩,整个人终于有了生动的气息。
从那天起,她又恢复了周末两天的家教工作,王远一的话比以前稍稍多了一些,偶尔还会主动提起他喜欢的音乐家,她虽然不太懂,但只要他愿意说,她就愿意倾听。
他问她喜欢听的歌,她说了几首,等到下次去他家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用钢琴将那首歌完整的弹奏出来。
他虽然仍旧时而情绪低落,时而莫名的情绪暴躁,可她能看出来,他已经在很努力的控制不向她发脾气。就算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也没再砸过东西,至少,在她面前再没有过。
可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仍会望着窗外出神,眉宇间的哀伤和落寞,她仍旧无法抚平。
医院早就为他配好了高级的义肢,可他一次都没有戴过。
她曾经小心委婉的问过他,为什么不试着戴上义肢走出去呢?
他说,即使走出去又能有什么改变?假的就是假的,不过是平白遭人白眼和怜悯罢了。
他的消瘦的手紧紧的抓着右腿仅剩的一点残肢,眼睛里满是痛苦和绝望。
她心疼得像被刀子狠狠划过,却不知该如何帮他走出心的困局,喉咙一阵梗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他对外面有多向往,又对人们异样的目光有多敏感和介意,所以当他戴上假肢,笔直的站在她的面前,那一刻,她心中的惊喜和感动仿佛潮水一样汹涌澎湃。
他走了出来,他终于走了出来!
小白细碎的说了王远一的很多事情,从她第一天见到他,一直到他今天戴上假肢第一次走出家门,她见证了,他走过了一条怎样艰辛的路。
眼泪止不住在指缝间流淌,小白啜泣着说完了他的故事,身边的林夏草红了眼眶,陈妍妍已经跟着哭得稀里哗啦,一张又一张的抽着纸抽里的纸巾,小白一张,她自己一张,小白一张,她自己一张。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们!如果早一点……告诉……你们,就不会……不会有……今天的误会……都怪我!”小白抽泣着,内疚的低垂着小脑袋,眼睛哭得通红。
“小白,不怪你,你不要自责了。”林夏草将小白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
她们之前用看热闹的心态,嬉闹着看待小白和王远一之间的感情,猜到小白和王远一之间会有故事,却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的曲折。
林夏草心中更加懊悔和自责,再一次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
她能谅解王远一今天出格的行为举止了,伤到了小白,相信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
从小白的话中能够看出来,王远一只是身体和心理上都受到过伤害,有些敏感和乖戾,可他跟程文治一样,本质都不坏,只不过都是些别扭的熊孩子罢了。
小白是在尽最大的努力开解他,希望能帮助他走出病魔和心魔的困扰。从小白的言语和反应来看,恐怕真的只是单纯的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在关心和爱护她,至于这份感情最后会不会升华成爱情,就看王远一的造化了。www.xiumb.com
如今人们思想这么开放,性别不是问题,年龄不是问题,甚至连物种都快不成问题了,师生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只要小白觉得幸福,她们作为娘家人,一定提供最强有力的精神援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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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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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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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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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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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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