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舒服睡了一觉,身上还盖着暖被,里面缩着夏洲。夏洲在变成猫后特别喜欢温暖的地方呆,这会儿挤在慕容尘灏胸口,耳朵时不时动一下,身上的妖力比前几日已经平稳太多。
慕容尘灏坐起来,捞着夏洲翻了个转,夏洲醒了,一双眼睛往上瞅着慕容尘灏:“封妖阵突然比之前微弱很多。”他道:“辰枭那边有变动。”
“阁主别紧张,他变动不了什么,许是蔚公子向他求情,稍微削弱了法力罢。”慕容尘灏很会揉猫,知道怎么揉能招小猫喜欢,以前在琉璃城时闲来没事就和镇子里的小野猫玩,他是把夏洲也当野猫了。
“你觉得他会替我求情?”夏洲趴着问。
“我也不知道,但他比你笨,连自己心思都想不透。”
墨池听到他俩在说话,脸也转了过来,不知道他上哪儿去蹭了,鼻尖黑乎乎,脸上也沾了些灰,慕容尘灏一看就笑,想他是生火时弄脏的,冲他道:“屋子后面有口井,你打些水洗洗。”
“好。”墨池摸着自己的黑鼻子,绕过桌子走到榻边:“你昨天睡觉…”墨池揉揉耳朵:“把我咬得好痛。”
慕容尘灏昨晚做梦梦见自己在吃锦川城里凉拌的肉片,骨脆柔嫩,特别好吃,再看一眼墨池红突突的耳朵:“出血了?”
“我皮厚,没那么容易出血。”
“你怎么不叫。”
“看你睡得很香。”墨池又揉了下鼻子:“睡着的样子也很可爱。”
慕容尘灏:“…”
墨池是个直性子,从头到尾的笔直,有时候说起话来是真不害臊,慕容尘灏都替他感到羞耻。
“对了。”墨池坐在旁边,心里紧张,正巧见夏洲的尾巴在面前,转移注意力似的拨了拨:“尘灏,我们得去找玉兰仙子,上回你说再等等……这都几天了,仙子会不会有事?”
他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慕容尘灏,闻着饭菜香醒来的日子让他有些松懈,恍然间有一种被拉回现实的错觉。
“只要还在妖域,她就不会有事,郭见朝不能没有她。”
慕容尘灏把夏洲放在榻上,自己从这头爬到榻的那头,找到平时外穿的衣服摸索一阵,榻下的小暗箱里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暗器。
墨池:“你怎么把这些危险的东西放在榻上?”
慕容尘灏见怪不怪:“嗯?防身啊,这儿可是妖域,随时都有危险。”
墨池“哦”了一声,又呆呆盯着慕容尘灏看,这少年身子骨很柔软,膝盖顶在榻边,上半身垂下去找东西,动作又稳又娴熟,微光落在他丝薄的袍上,把纤细的线条从后腰一直勾到了背。
想到那日与他纵情,把那细软的身子抱在怀里,不敢使力又不敢放手,像是抓了一片雪,会在愈来愈热的温度下化作水流走。
墨池胸口小鹿乱撞,一回头,见夏洲的猫脑袋也在盯着慕容尘灏看,他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把夏洲眼睛捂住。
夏洲:“喵!?”
墨池:“就、就算你是他主子也不能看。”
夏洲:“我看什么了?”
墨池干脆拉着被子夏洲盖住,被子里一阵激烈挣扎,墨池得整个人趴上去才能压住他。
慕容尘灏吓坏了,赶紧推开墨池把夏洲从被子里拎出来,夏猫猫整个眼睛亮得血红,恨不得把墨池给撕碎。
“你在做什么。”慕容尘灏冷声问。
“…”墨池抬起眼,见慕容尘灏衣领松松垮垮,又气呼呼地伸手把他衣服整理一番,领口处拧得老高,把锁骨全部挡完。
慕容尘灏拍开他,一手捞猫,一手提着衣袍翻身下榻,三两下穿好衣服,扣上腰带,夏洲顺着他的胳膊跳到他肩膀上,尾巴往慕容尘灏脖子边一勾,还朝墨池吐了吐舌头。
墨池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他瞪着猫,从没觉得这猫有这么讨人厌。
慕容尘灏道:“郭见朝想捉沈非欢,算着日程,沈非欢也该有动作了,你等个时机,等他动手你再潜进去,把玉兰仙子救出来,带去风月天师那边和你师尊汇合。”
“嗯、嗯…”墨池想了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他问:“尘灏,你说风月天师之所以会封印梼杌…难道郭见朝已经见着他了?上回那个纸条、会不会还有很多张……?你拿走的只是其中一张?”
夏洲仰起脸看过来,好似听到了非常有趣的事。
慕容尘灏面不改色:“无所谓,太子根本没指望郭见朝能把信送到辰枭手里,他是两手准备,就算郭见朝破天荒地送到了,封印梼杌这件事也有别的人会精心设计。”
墨池“哦”了一声,迟缓片刻,又重新开口:“那、我该去哪儿找辰枭和师尊?”
慕容尘灏道:“再过几日是妖门结界最弱的时候,他们要离开妖域,一定会在那之前赶到。”
墨池心里还是不踏实:“那、那你要和师尊打架吗?”
慕容尘灏:“啊?”
墨池:“上回你那么生气,说下次见面就是敌人。”
慕容尘灏早就忘了自己说过这种话,被墨池问着,过了半天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他被夏洲尾巴蹭得痒,于是把夏洲捉下来好端端放在桌子上:“我不去,你尽管照顾好你师尊便是,他是凡人身,皇宫里的豺狼饿虎都盯着他。”
墨池眼睛瞪得更大了,像是要把慕容尘灏给瞪进自己的眼眶里:“你不去?你、你不回人间?”
慕容尘灏道:“阁主被封印,只能留在妖域,我回人间作甚?”www.xiumb.com
墨池上前一步,把桌子撞了一下,夏洲正准备趴下,墨池一撞,他本能地又站了起来。
“可是、可是妖域大门百年才开一次,你要是不走,我怎么办。”
慕容尘灏有点烦了:“你师尊伤我主子,我还在帮你出谋划策,我仁至义尽,你还要我怎么办?”
墨池一急,又把桌子撞了下,这下动静有些大,把桌子都挤到了旁边。
“我要是走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慕容尘灏早料到墨池的想法,但他以为墨池会分清场合,懂得权衡和妥协。对他来说,情情爱爱真的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而这件事绝非是贪恋他人、依靠他人、甚至把这些不该有的心思放得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当墨池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时,慕容尘灏眼里温情退去,留下一如平常的调笑。
“我可算是明白苍麟为何要收去你们的情|欲,不然琉璃山还真是特产情种。”慕容尘灏握着桌角,慢慢把桌子推回原位,他眼底漏出不屑,声音也轻软下来:“两厢情悦也就算了,你这单相思可真够烦人的。”
墨池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说上话,慕容尘灏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要留就留,随你便,你师尊死活你不管,也轮不到我来管。”
说完,慕容尘灏不理他了,他肚子饿,衣服穿好就开始找东西吃,过了会儿,他听见身后有动静,随后“啪”的一下关门声,震得整个小屋子都在晃。
墨池最终还是被他给气走了。
夏洲瞧着那摇摇晃晃的小木门,身子趴在桌子上,尾巴懒懒地动,过了好一会儿,他闻着周围没了墨池的气味,再看慕容尘灏端着一碗汤回到桌边,把里面的肉夹出来放在空碗里凉着。
“我要去人间。”夏洲对他说:“你要不想去,水月城留给你。”
慕容尘灏不为所动,拿筷子翻着肉,然后推到夏洲面前:“你去哪儿,我跟去哪儿。”
夏洲不看肉,问他:“你的日子还剩多久?”
慕容尘灏道:“快的话过不了下一个冬天。”
夏洲道:“当年你与顾鸢说,希望最后一年能给你自由,现在我给你,为何你又不走。”
慕容尘灏看着碗里温暖的汤,眼中有一些失神,但很快又变得清澈,他道:“阁主是觉得我碍事了?”
可说完这话,他又若有所思,这不是他平时讲话的方式,稍微有些戾气渗在里面,不等夏洲问他,他就轻轻翕合了眼。
“我一生都只为别人活,你若不要我跟着,我得流浪了。”
他笑起来:“自由对我来说不切实际,说给顾鸢的时候我年纪小,你别往心里去,更别笑我,说句实在话…想到要把这条命握在自己手里,我就很害怕,我想死得痛快,又要活得自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夏洲用肉掌把碗刨道自己面前,凑上去闻了闻,舌头舔了舔,肉已经凉了,现在吃刚好。
“人都有个通病。”他咬了一块肉,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他注意到慕容尘灏在看他,等他继续说,于是他抬起头,瞳孔微微缩小:“你和阿凌都有这毛病,想了太多,做了太少,没发生的事儿哪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傻子似的。”
说完他便继续啃肉,慕容尘灏若有所思,也没在说话。
“不过,意气用事不是你的风格,我猜你急着把那傻子支开,是料到有人会来找麻烦。”最后一块肉,夏洲硬吞了,喉咙里卡了一下,吞得有些艰难。
“我怀疑郭见朝不简单,可我现在实在腾不开手,墨池总不能一辈子当憨子,他必须得继续成长,最坏的结果,那箱子里装的是某只大妖怪的妖丹,郭见朝是个祭品,在妖门开启的节骨眼上一旦招来…”慕容尘灏话没说完,他把筷子搁在旁边,目光往窗外瞥了一眼。
夏洲也注意到了周围渐渐泛起的妖气。
“阁主,我争取时间。”慕容尘灏道:“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吧。”
夏洲不回答他的话,继续说自己的:“你可知那天沈非欢来找我,向我借了两只妖怪。”
慕容尘灏问:“一只是银狐,另一只是什么?”
夏洲道:“是混沌。”
慕容尘灏微微一惊,很快,他又恍然领会:“他疯了。”
“他一直挺疯。”夏洲眯起眼:“尘灏,四面楚歌的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慕容尘灏看着夏洲,他想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他以为夏洲会深受打击而一蹶不振,甚至说,整个事情会因为夏洲被封印而陷入转点。
可是一切都像发了疯的野牛,没有束缚,没有缘由,在失控的呼啸中疯狂蔓延。
夏洲低着嗓音对他说:“是把事情搞得更乱,更疯,把理性扼杀在起点,让所有人都乱了阵脚。”
慕容尘灏被他言语间极寒的恶意冻得心惊肉跳,他差点忘了,眼前这只可爱的小猫咪可是叱咤妖域千年之久的凶兽。
悲观的人是他,理性的人也是他,他后知后觉,在整个事情中,除他以外的人都是疯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停。
慕容尘灏把眼中千万情绪都收敛下去:“阁主,你在试探我。”
夏洲尾巴动了下,没作声。
“你以为我不敢?”慕容尘灏笑了起来道:“不怕死的人,什么都敢。”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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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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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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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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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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