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逢妖时>第 84 章 歹运
  巧合的是,饕餮也与蔚凌起了一样的心思。他要把蔚凌在这里吞噬掉,不仅能抹杀一个让他困扰的对手,还能磨灭属于梼杌的诅咒,对他而言,蔚凌是最大的阻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顾煊承要略过他,如对付那只苟延残喘的梼杌。

  所以,当小鬼群聚而成的妖鬼偷袭蔚凌的瞬间,饕餮再一次散发出惊人的妖力,顶着封妖阵撕裂他的身体,他的大口从地面浮出,朝着蔚凌的方向直冲而上。

  夏洲顾不得那么多,身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出现已经奔着蔚凌而去,蔚凌至始至终没有放松警惕,他剑卷净火,心有灵犀地将扑向自己的妖鬼交给夏洲,而自己沉身往下,专心对付妄图趁他之危的饕餮。

  “饕餮,退下。”

  顾煊承呵斥一声,指尖夹着一张燃起火光的符纸,饕餮浑身一震,张开的嘴停在半空,被蔚凌那锐利的剑光迎面斩下。

  可饕餮不停的退,血肉撕裂也无法阻止他将整个身体往地底下沉,蔚凌的剑一直砸到血腥的大地,溅起散漫火星。wWW.ΧìǔΜЬ.CǒΜ

  在他身后,夏洲已经将妖鬼拦腰撕碎,黑色的血如雨落下,在灵牢的照耀下十分可怖。

  蔚凌目光一凉,转身剑对正朝他走来的顾煊承:“为师何曾教得你这般黑白不分,与妖邪同流合污?”

  顾煊承被他剑一指,连忙伸手挡在面前,他手里握着扇子,此时折在一起,顺着他手里的动作,与另一只手轻合,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师尊莫气,且听徒儿解释。”

  蔚凌看着那扇子,没吭声。

  顾煊承笑笑:“师尊还记得它?徒儿自上回借走,就一直忘了还你。”

  蔚凌当然记得,这把黄铜折扇雕刻精美,他十分喜欢,以前时常握在手里,每逢夏天气温炎热,顾煊承耐不住,就问蔚凌借扇子来扇风,一借走就是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月都不还,蔚凌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扇子送给过顾煊承,也许是顾煊承下山时顺手带走,从此便占为己有了。

  可惜,叙旧的事蔚凌不想多谈,他略过了顾煊承的话,只说一句:“饕餮必须封印。”

  顾煊承看着有些为难,秀气的脸轻轻皱着眉头,尽可能委婉地说:“我不是要放走饕餮,事有轻重缓急,救师尊你比什么都重要。”

  蔚凌静静看他:“你觉得我方才那一击封不下饕餮?”

  “以师尊的修为要封印饕餮是没问题,可是师尊你被妖鬼偷袭,背后还有梼杌逼近,情况紧急,我只能自作主张出手相助。”

  顾煊承说话时总有一股让人嫉妒的慢条斯理,与他温润尔雅的气质十分融洽地相契相合。蔚凌听着他说话,再一次打心底意识到眼前的青年就是他亲自引入仙道的徒弟之一,他对他的一言一行甚至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的谦虚都太过熟悉,现实与记忆斑斓重叠,顾煊承在他眼前,在这灵牢照耀下,踩着血漫大地,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一直都心系着彼此,却在见面时一句寒暄也没有。

  “师尊,诛灭梼杌难道有错?”他上前一步,却只是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只要他死了,你的诅咒也会消散,你受他所缚杀不了他,我替你杀,这难道不是徒儿该做的事吗?”

  蔚凌垂下手中剑,夏洲在他身后,很安静地什么也没说。

  “梼杌,暂时没有危害。”

  他知道一件事,绝不能把夏洲交出去。

  他也知道,他此刻的所作所为,是在袒护一只凶兽。

  顾煊承眨了眨眼,斯文地笑了起来:“我相信师尊一定有办法可以制服梼杌了,弟子操这个心,也是杞人忧天……只是有句话不知该不该徒儿来讲,师尊看人的眼光,委实令人担忧。”

  蔚凌:“…”

  夏洲没忍住笑起来,这话倒是大实话。

  顾煊承稍作停留,好像在思考怎么说才好,蔚凌也不说话,静静等他再次开口。而这期间,一旁的袁椿晃起手里的脑袋,挺委屈地说:“现在怎么办,殿下,这头还要不要啦,看着怪恶心的…”

  顾煊承听着袁椿的声音,微微拧了一下眉,像是思绪被打断有些不爽:“把妖术解了,让他死。”

  “哦、哦,好。”袁椿撇撇嘴,乖乖抬起手指动用法力,可突然间一股恶寒从脚下袭来,她甚至没回过神,黑炎窜成利刺直冲而上,将那颗人头戳破,血淋淋地挂在半空中。

  蔚凌侧头看去夏洲,见他身子掩在光影下,面色看不出神色,只作淡泊讥笑。

  “演啊,继续演。”他对顾煊承说:“你谎话连篇,哄哄你师尊还行,哄我差得远,不如直说,你到底想怎样。”

  蔚凌怔了怔,没理清头绪,上方的灵牢还在收缩,光线组成的笼已经缩小到了肉眼可见的树林周围。顾煊承站在原地没动,他眉眼清秀,于这腥血阴暗间依然清淡如风。

  顾煊承谦然道:“师尊护你我还能怎样,让你杀了这颗人头只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你的召唤者已死,恭喜你自由了。”

  “你们搞的这些歪门邪道可真叫人恶心。”夏洲轻笑:“光剩个头能活,只怕剩个身体也能活。”

  “梼杌大人多虑,这人是乱军余孽,被父皇处以极刑,考虑到您还在世,才留了一颗头罢。”

  “现在头没了,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夏洲笑道:“只是这上面的灵牢,殿下准备放到何时。”

  顾煊承也很无奈:“灵牢不是我设的,父皇要请师尊回宫,手法强硬了些,我匆匆赶来也是为了助师尊化险为夷。”

  说完,他诚心诚意地看向蔚凌,面色不参任何杂质,是那种让人安心的温顺。蔚凌听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回想起了许多事,他想着这些年不见,顾煊承果然是变了,从当年那个懦弱、爱哭、勤勤恳恳的男孩变成了沉稳、平静、锋芒不露的男人。他不得不抛开那些根深蒂固的印象去重新审视眼前的顾煊承,把他当作一个狭路相逢的敌手,从一言一行去推测他态度间的城府。

  可惜,夏洲没有说错,顾煊承身上太多解释不了的事,甚至说他出现于此,都没有流露半点法力。可他不可能如白纸般干净,他脚踩着妖怪留下的残迹,却连他的脚底都染不上分毫,他只言片语就遏制住饕餮的攻势,还如此淡然与夏洲周旋。

  “好在我和余院长有些私交,他不会偷偷告我的状。”顾煊承苦笑着:“师尊,你连梼杌都能相信,是不是也能理解我为何能与饕餮达成协议和平相处,妖怪的心思一向很简单,只要给他想要的,他就乖乖听话不闹不吵,别看饕餮这么凶残,他在太历院可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官。”

  “胡说八道。”沈非欢在旁边听得反胃,忍无可忍才插嘴进来:“当年饕餮被白烈诛杀,太历院究竟做何居心将他炼成妖丹。”

  顾煊承很礼貌地看向他:“太历院主管仙法妖道,余院长与四大宗派的宗师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自然会物尽其用,这是必要的修行。”

  沈非欢简直膛目结舌:“饕餮是凶兽,他肚子里装了多少人命?太子真是心胸辽阔包容嗜血恶徒,你所言的修行境界,我等凡人只怕是可望而不可及。”

  顾煊承无可奈何地苦笑:“今天是怎么了,师尊护着凶兽,却说我与凶兽同流合污,你杀人如麻,却嫌我不把人命当回事……当然,我也知道师尊是为了封住梼杌才一直盯着他,期间受梼杌坑蒙拐骗,实属无奈,这个姑且不谈……倒是沈公子你,我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你要把你那所剩无几的良心掏出来给我看看?”

  沈非欢也作无奈,灵牢已经收拢至他身旁,不过他为凡人之身,并不受灵牢影响,那光线斑驳穿过他的身体,把他那双桃花眼映得波光粼粼:“我倒是想,可我连半点良心都没有,这可怎么掏。”

  “你在雪狼军里混了几年,倒是把白烈那股不沾仙法的高傲劲学得惟妙惟肖。”顾煊承朝袁椿使了个眼色,道:“别让他跑了。”

  袁椿等这话已经等到磨皮擦痒,顾煊承话音落下,她赶紧伸手一捞,光影交错间一把拂尘落在她的手心。

  她要抓沈非欢,沈非欢却盯着顾煊承,只听耳边钢丝碎响,散在污秽中的碎线猛然紧绷,在半空中弹起,然后急速收拢。黑乎乎的液体拉扯成丝,溅到顾煊承的衣角,随之从四面八方紧紧缠绕上来。

  蔚凌心中微惊,握着剑想去救人,但夏洲却拍住他的肩膀:“你就不想看看,你徒弟现在究竟什么本事。”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眼前战局已然反转开来,顾煊承从原本在的位置散了干净,铜扇抛到空中,继续旋转着朝沈非欢逼近,沈非欢退身蹲下,左手往靴边一抹,似银光闪烁,抽出一把短刀飞射,一声轻响撞偏了铜扇的弧度,往旁边树枝割去。

  顾煊承的身影落在树旁,抬手接住扇子,可沈非欢已经躲到了灵牢外,里面个个都是仙法豪杰,没人追得出去,袁椿眼巴巴看着到手的银子又要飞走,急着道:“余院长,这破灵牢你还要撑到何时!”

  沈非欢才不会坐以待毙,抽身就准备逃,但脚还没迈出去,他就停了下来,因为在远处的密林里,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瞪着他。

  是小鬼——

  他一瞬间领悟到杀气的来源,因为小鬼中间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郭见朝,只是短短时间没见,他整个人变化很大,不仅身上缠满了深黑的符文,就连瞳孔都染成了红色。

  他大声嘶吼:“杀!”

  小鬼群声四起,蜂拥而来。

  “不是吧,这废物居然吃了妖丹?”沈非欢今晚涨了不少见识,已然见怪不怪了,这些小鬼现在齐刷刷地圈盯着他,恨不得把他撕成粉碎,数量实在太多了,换成谁都忍不住打一个寒战。

  “是啊,仇恨总是好东西。”余挽风从黑暗里出来,他负手而立,又是一副人样。

  沈非欢暗啐一声,跃上林间树枝仓皇而逃,小鬼也轰然往他逃跑的方向追了去。

  余挽风哼笑,站在灵牢之外望着顾煊承:“这群小鬼一直盯着仙尊也不是办法,现在多余的人都走了,殿下,你要谈的事在我回来之前赶紧谈吧。”

  袁椿一瞬反应过来余挽风要走了,赶紧嚎道:“等等!院长,灵牢,灵牢!”

  余挽风停了停,突然抬起手,笼罩周围的灵牢骤然缩拢,掀起狂风大作,只是那些光线似乎有了目标,从袁椿与顾煊承身侧一掠而过,直直朝中心逼近。

  本以为中心会是蔚凌,可亮光闪烁,一并把蔚凌也略了过去,霎时间,灵牢的光已经牢牢圈在了夏洲的周围,蔚凌回身,只能硬碰硬地尝试强破灵牢,可刚才被砍碎的妖鬼突然红了眼睛,分离的上身与下身一同朝蔚凌撞来,就在这短短来回间,灵牢已经缠上夏洲,如刺青般刻进夏洲的皮肤,染上脸颊与瞳孔。

  夏洲倒也淡定,妖力所剩无几,逃不掉也打不下,灵牢化作封妖的刻印,他却是屹立不动,任那光线在他身上游走,把余挽风静静映进瞳中。

  夏洲被封住的同时,蔚凌面前的妖鬼也瞬间失了力度坍塌下来,他寻着法力根源看去,看到袁椿刚刚收手,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别紧张。”余挽风盯着夏洲:“你若老老实实,就不痛。”

  夏洲道:“你瞧着我紧张吗?”

  余挽风轻哼一声,随后身体如影扭动片刻,恍然消失了干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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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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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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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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