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然见他眼神奇怪,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施展了媚术,便伸手朝他脑袋上推了一把,想让他回个神。
那知聂阡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轻薄广袖骤然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了一节凝霜皓腕,聂阡的视线也随之下移,移到了那节手腕上,一颗光华流动的琉璃球上。
“这是什么?”
那颗琉璃球拴在一根纤细红绳上,球里隐约能看见一只游动的小红鱼。
聂阡的第一反应是——难道这是自己被剥夺的那颗内丹?
但很快他就排除了这个想法,因为当他试探性地接近那颗球时,气息被弹了回来。
游然用力挣开他的手,连忙把衣袖拉下去,挡住那个琉璃球,装作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就是一位故人送我的手链而已。”
她的手在衣袖遮挡的地方,轻轻握住那颗球,有些冰凉的温度传入了她的指尖,就如同那个送她礼物的人一样,冷酷寡言。
总觉得有些遗憾,最后没能和他好好道别再离开……
聂阡点了点头,见她的表情有些暗淡,便转移了话题:“所以你觉得的方丈房里没有水杯这件事,有隐情?”
游然听到了他的发问,连忙驱散了脑中那股慕名的情绪,把视线落在了面前人的身上。
“嗯,但这件事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想通,”
“我打算今晚在这里做个试验,你能留下来帮我吗?”
聂阡见她恢复了正常,便点头应下。
窗外已是黄昏,不过离太阳落山还得半个时辰,有金光从屋外照了进来,一切事物都被渡上了一层金光。
他们搬了凳子并排坐在窗前,默不作声。
聂阡觉得无趣,正要扭过头去跟游然说话,就见她被金色的日光笼罩着,整个人熠熠生辉,漆黑如墨的眼睛也被染成了秋日的枫林,几乎能发出炽热的火光。
可当她的眼睛转向他时,他才觉得错了,大错特错。
那明明是冬夜里能被轻易倾覆的烛火,待燃尽全部的温热,便平淡如水的赴身于最后的良夜,不管外层看上去如何滚烫炽烈,焰心依旧冷淡如初。
好像这世间,什么都不能让她触动似的。
他忽然想起早些年间,他们从洛阳一路行至金华,因他没有内丹,便化身一只狐狸卧在她肩头。
在那些患难与共、奔波不息的夜里,她是否也是这种眼神看着前路?
又是否用这种眼神对着梦中的自己,冷淡地说:
愿此番求仁得仁,各从其欲,皆得所愿。
聂阡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张开口几次又都合上了,他感觉心头有东西在流窜奔涌,却无法纾解,到头来只得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半晌后,他问:“你打算如何得到黑山老妖的赏识?而得到之后,你……又打算如何安置我?”
游然认真思考了一下,那之后……她应该会杀了黑山老妖,然后再自杀,相信有了他们的精气和修为,他应该能成为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反派boss了。
但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以防他涉险,毕竟夺走他内丹的初衷,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其他妖物的靶子,从而保他周全。
所以她回答道:“不如何,黑山老妖的事情你不需要管,只用知道我所得即是你所得就行,”
“想必那之后,你已有了自己的领地,那就各走各的,我也不会再管束你了。”
她这话说的真诚又实在,聂阡却轻笑出声。
“呵。”
……又怎么了?这么霸道总裁的承诺还不满意?!
游然不解地回望他,见那双昔日里会浅笑的好看眼睛里,掺杂了一些挣扎,一些愤怒,甚至还有一些恨意,便越发不解起来。
恨什么?恨自己夺走了他的内丹?恨自己对他的打压?
……没错,他是灵兽,开智也比她早,如果不受她的欺压,如今也能成为一方大妖了,而现在却只能委身做她的小弟,实在是有些伤自尊。
但她也是为了任务嘛!不然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抢反派boss的内丹啊。
于是她自以为理解的俯身拍了拍聂阡的肩膀,说道:“没事,我是你大哥,我允许你坐享其成。”
聂阡压下心头苦涩,一把拍开她的手,有些恶狠狠地说:“你不是要做实验吗?快点做完!我还要回去睡觉。”
游然只好努努嘴巴,滚到一旁做实验去了。
夜晚依旧安静,烛火微微随风摆动,连带着那窗户里的两个人影也摇摇晃晃的,不时还传来一两句打闹的声音……
……
燕赤霞吃过晚饭,乘着月色往西边的客房走。
他一路思考案情,脚下也走的稳当,最后决定明早去问问那位游姑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然而他想的太过出神,竟没发现有东西在抓着自己,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人便已经下意识抽刀,割开了衣袖,并跳了开去。
“是谁?!”
他厉声呵斥道,发现抓那截断衣袖的,是一截苍白细弱的手臂。
“是……是我啊,燕兄。”
墙后缓缓站出来一个人,他见燕赤霞那剑拔弩弓的架势,连忙摆手说明身份。
“燕兄别冲动,我是宁采臣啊。”
那人一身瘦弱姿态和泛白衣袍,确实是宁采臣无疑。
燕赤霞这才收起手上双刀,在身上擦了擦,皱眉说:“这么晚了,燕兄不去睡觉,在我门口站着干嘛?”
宁采臣上前几步,搓着手不安的问道:“我就是……有个问题想问燕兄。”
燕赤霞:“但说无妨。”
宁采臣看向燕赤霞,满脸惴惴不安的神情,“燕兄之前说这世上有鬼,可是真的?”
燕赤霞见他那副样子,不忍告诉他实情,拍他挨不住晕过去,便没有回答,反问道:“怎么,宁兄见到了?”
宁采臣连忙摇摇头:“不……我就是随口问问,因为这几日发生太多事了。”
燕赤霞点点头,“确实,所以你也不要半夜走动了,快回去睡吧。”
他打发了宁采臣几句,就回房睡了,只剩下宁采臣还在原地,睁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
……也许是他自己吓自己吧,宁采臣扶着墙,缓缓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的脑海里又开始响起那首断断续续的歌来。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wWW.ΧìǔΜЬ.CǒΜ
他假装镇定,加快了脚步,但越是想要快,腿却越是不听使唤。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不行,他一定要赶在歌曲唱完之前,回到房里锁好门!
“摇曳……碧云斜。”
那声音凄婉幽怨,堪堪停在了最后一个字上,整首歌曲也戛然而止。
他心想,完了,已经来不及了……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
“……宁郎,为什么不愿意看我一眼?”
他脖颈僵直,却如同蛊惑了一般,缓缓朝身后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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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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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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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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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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