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山顶的时候,雾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晨光明媚,视线开阔。
沈奕一路上都没看见童知画的车,他想,这一趟有可能白跑,可还没到山顶,他不打算轻易放弃。
手机断断续续地响过几次,是陈警官打来的电话。
他没空接。
山路不好走,他开得又快,实在腾不出手。
奈何他又忍不住想,会不会是陈警官找到人了,犹豫片刻,他把车靠边停下,将手机拿起,回拨了陈警官的号码。
嘟声响了两下,对方很快接听了。
“沈先生,你跑哪里去了?”
陈警官的声音透着一丝焦急。
“找到知画了吗?”
“已经扩大范围,还没找到。”
“我去山上看看。”
“那我派两个人过去。”
“不用,如果山上没人,我马上下山,你们继续找。”
“听说山上有野猪出没,你注意安全。”琇書蛧
“放心吧,没事。”
挂了电话,沈奕把车开起来,临近七点的时候,他抵达山顶,隔了一段距离,他惊喜地发现了那辆很扎眼的红色甲壳虫。
那车在一片山石和草绿色之间,尤为显眼。
他把车开过去,停好,下了车,几步奔到甲壳虫面前,车里是空的,没人。
“知画!”
他环顾四周,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只得在停车的附近寻找,不多时,他在一处悬崖边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童知画面向朝阳的方向坐着,她背对着他,背影小小的一只,很瘦。
他绷了一晚上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担心和不安随之消散,胸腔内剩下的就只有怒气了。
他迈着大步走过去,手掌在童知画肩头轻握住。
童知画在车里没怎么睡,她睡不着,天亮的时候,她下了车,想看日出,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小时。
她没料到山上除了自己,还会有别人。
看到肩膀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她诧异回头,刚好对上了沈奕猩红的双眼,她心里慌了下,当即就要起身。
沈奕手上用了些力,按着她,没让她动。
“你出息了,敢不告而别了?”
她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沈奕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给陈警官,告诉对方人找到了。
结束了通话,他把手机装回兜里,蹲下身,压着火气问童知画:“你疯了吗?一个人跑到山上来。”
“我没疯,我现在很清醒。”
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眼里的惊慌和讶异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婚礼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不明白我的用意吗?”
“明白,可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沈奕的怒意再也压不住,几乎是冲她咆哮了一声:“童知画,你傻吗?”
他那么用心良苦,只要三个月,假结婚三个月,她就可以接受骨髓移植,三个月换她的命,他觉得很值。
童知画被他突然的吼声吓到,身体都跟着抖了一下。
“跟我回去。”
她用力摇头。
“我看你是想死想疯了。”
他好不容易想出了应对的办法,本来计划好好的进行着,眼下童知画却成了最大的阻力。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
她怎么就是理解不了他的一片苦心。
“我不要你为我做那么大的牺牲。”
童知画挣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她往甲壳虫那边走,他跟在她后面。
“那算什么牺牲?是我心甘情愿。”
“我说了,我不要你那么做。”
“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时候。”
他两步追上,在她伸手拽车门前将她拉住。
“你不同意没关系,我就算是用绑的也会把你绑到手术台上,让你接受骨髓移植。”
童知画靠在车门上,看他的眼神透着股坚韧的倔劲儿。
“如果我本人拒绝,院方是不会强行为我做手术的。”
“你大概是忘了,我和傅盛年都跟中心医院的院长有很深的交情,你的拒绝没用。”
童知画被噎住,忽然说不出话。
她转身拉开车门,想往车里钻,沈奕的手伸过来,揽在她腰上,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从车里拎了出来。
车门被他‘砰’的一下关上。
“放开我。”
沈奕的火气一压再压,压不住了又是一声吼:“你闹够了没?”
她忽然安静下来,心里既委屈又难受,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
她其实都做好等死的准备了,她奢望的仅仅是在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沈奕能陪她度过,仅此而已。
沈奕瞒着她的那些所作所为,让她觉得自己只会给他添麻烦,她一无是处,留在他身边一点用都没有。
她眼眶一红,眼泪一掉,沈奕的心立马跟着软了。
他将她拥进怀里,手掌轻拍在她后背上,“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只管接受就好。”
“你要娶任小姐,我接受不了。”
如果他是单纯的因为喜欢,或者合适而娶,她无话可说。
可他不是。
他是为了她,勉强自己去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协议虽然是三个月的,可难保执行间发生什么变故,万一任如梦嫁给沈奕以后,不想放手了呢?
那这场婚姻带给沈奕的,只有痛苦。
“都是交易而已。”
童知画摇着头,双手在他胸膛上用力推着,“这样的结果,我不要。”
“你怎么这么犟,这只是权宜之计。”
“我就是又傻又倔,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知画,我求你了,你别闹了。”
找了她一整晚,沈奕又累又饿,还很困,这会都快心力交瘁了。
“听话,跟我回去。”
童知画铁了心,还是冲他摇头。
“你非要这么糟蹋我的良苦用心是吗?”
“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你不要再管我了。”
她没料到沈奕能找到这里来。
车开到山上,没有油再开下去,她其实不打算下山了,就想一个人死在这里。
沈奕的出现,让她的心都跟着乱了。
她在他怀里挣扎,直到全身的力气都耗尽。
沈奕只是紧拥着她,等她没精力再反抗,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说:“我向你保证,三个月我就可以脱身,协议已经签了,婚礼三天后会照常举行,你只需要养好身体等我,我一定会回你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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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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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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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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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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