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轻叹了一声,展开花笺,宝玉的信前两天就到了,她今日才有心思回书。自从她离开了大观园,姐妹们开社的心思也就淡了,定好的海棠社每月初二、十六必开,其实没有坚持多长时间——黛玉望向窗外,英吉利已进入暮春时节,那园子里想必也是残红离落,桃李飞花,倒不似即景起社了。
桃花……
黛玉心头一动,想起了那天在魁地奇球场,她和里德尔谈起诗社,自己笑称要起个“桃花社”。阿汤却说,希望自己写诗的时候是快乐的……
她停住毛笔,一种似甜又微苦的滋味弥漫上心头,紧接着,微微的灼烫浮上了面颊——那个浑人,竟然举着不让她下来——
其实,出格的甜言蜜语,尤其是言语间的挑逗,里德尔已经很久不说了,倒越来越吻合英吉利人沉稳内敛的天性,或者说,他越来越尊重她,即便对她的珍视,也通常表达在行动当中,就像崖头这场意外……
小姑娘的脸颊更加烧灼,她轻轻掩了一下脸——他曾说让她放心,他这般为自己搏命,她确实也该放心了,可是,也不过再有两个月,她就要归国。
这么一想,本来越来越踏实的一颗心,又开始伤感焦虑起来。
黛玉想一阵,感慨一阵,自怜一阵,又心疼里德尔一阵,一块手帕,渐渐洇湿了半边。
姑娘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收拾心情给宝玉回信,可才取了毛笔,就听头顶的鹦鹉叽叽呱呱一通乱叫。
一抬头,见窗外影绰绰出现一个影子,还没等仔细分辨,一个庞然大物“啪”的一声糊在了窗玻璃上。把黛玉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一只棕色的猫头鹰,它拍打着翅膀站稳了,嘴巴哒哒地啄开了窗玻璃。
这又不是西塔的猫头鹰棚子,想是迷了路——嗯?怎么有个信封在它的腿上?
黛玉疑惑地打开窗户,一蓬冷雨星子和湿漉漉的猫头鹰同时进来了。姑娘蹙着眉轻轻闪避了一下,那只温顺的大鸟只是站在窗口抬起了右腿,等着黛玉把信取下来。
这只猫头鹰从没见过,并不是阿汤那只,何况除了华夏或者潇湘别馆的紫鹃,已经没有什么人给她写信了,这又是哪一个?
翠头鹦鹉一向欺生,见不是常来的那只雪鸮,就开始乍着毛直叫唤,一双翅膀扇的噼啪直响。挺大的猫头鹰吓得一溜烟的飞了出去。
黛玉关上窗户。信封是防水的羊皮纸做的,上面有块西洋人常用的火漆蜡封,翠绿的腊色,盖着徽章,看起来应该是家徽。
黛玉微蹙着眉把信封翻过来,上面写的确实是自己的名字,想来是在礼堂里没有找到她,就寻到了拉文克劳塔楼。
黛玉抬手想直接丢掉,就像她刚来霍格沃茨那段时间一样——旁人的信她从来不看。但是,寄信人处的名字让她微微怔住。
安迪·罗尔?
是那位退了学的拉文克劳级长……
想到前事种种,黛玉踟蹰了一下,还是把信打开了。
看来,自己遇险这件事已经传出了校园——这应该就是罗尔来信的原因。信里并没说什么,不过是些关心问候。除了告诉他现在住在姨妈家,罗尔并没有提及自己的任何境况,但是聪慧的姑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处境?一个狼人,在巫师界已经彻底的边缘化了……
信封后半部提到了霍格莫德,他建议黛玉不要再去,她的身份太特殊,而校园之外随处都可能存在危险——自然,他就是个例子。
“再去”?黛玉看着这组词微微皱了一下眉,这是什么话?她几时去了?难道——是自己和阿汤去的那次被他知晓了?这绝不可能,先不说阿汤做事稳妥,何况自己也服了复方汤剂。
黛玉又细细看了看这句话,心里更是狐疑——如果他没有见到,又怎么会说这些?
叩叩——
有人敲门。
是葛瑞丝·艾博。
艾博小姐抱着一摞书。
“你要的。”她把书放在桌子上,冲着黛玉翻了一个白眼,“有劳给个准信儿,我大概还要帮你借多少天?”
不去礼堂吃饭也就算了,连图书馆都不去了——就因为害羞或者难堪?被人看到搂搂抱抱算得了什么?!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能怎么样?她还和洛夫古德接过吻呢——哦,黛西和里德尔到底接过吻没有?
“这么看我做什么?”黛玉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刚才还给自己摆脸子,一转眼就笑眯眯的一脸兴趣盎然。
“感觉怎么样?”葛瑞丝抱着胳膊趴在那摞书上,笑得讳莫如深。
“什么?”
“接吻,你和里德尔。”葛瑞丝眨了眨眼睛。
“哎呀!”黛玉“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掩着脸转身就走——
“嘿,别走啊——”葛瑞丝笑得更加兴奋,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么,她去拉黛玉的胳膊,“他吻技怎么样?”wWW.ΧìǔΜЬ.CǒΜ
黛玉只觉的大脑嗡嗡的,血只往脸上涌,以往的伶牙俐齿,现在一个字也蹦不出。
“你回吻他了吗?”金发姑娘的手被气急败坏地甩掉了,她依旧激动地乘胜追击,她上前一步搂住黛玉的肩膀,“你们最长能接吻多久?两个小时?一个下午?——这有什么害羞的。”葛瑞丝过来人一样地耸了一下肩,“虽然舌根很疼,但是会上瘾对不对?”
“你再浑说!我便真不理你了!”林小姐哽咽的叫道,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她很想板住脸,但在好友一副了然于心的目光下,她的语气已经带出了求饶的意味。
“别这样,黛西。”金发姑娘笑嘻嘻地,“这真得没什么——里德尔没告诉过你吗?”
里德尔当然告诉过她,不过说的是悬崖那件事,后果是被她撵出了校医院。
当然,她很清楚,身处英吉利的文化氛围,过度的羞怯会显得小家子气。不过,她就是想缓一阵子又能怎样?
“好吧。”料想也问不出什么,葛瑞丝遗憾地放开了好友,她坐到椅子上,摸了摸桌子上的西洋钟,她一向喜欢黛玉的这个摆件,“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半个多小时——利比卡的父母应该走了。”也不知想起什么,金发姑娘自言自语地嘟囔。
“什么事?”终于转移开话题了。黛玉平复了一下心跳,偏开头又掩了掩绯红的脸蛋,这才走过来整理桌子上的纸笔,“可是有了什么眉目?特里劳妮寻回来了没有?”
葛瑞丝的情绪眼见着萎靡了,“如果利比卡被找到,她的父母怎么能来取走她的私人物品?好像上午就来了,中午我去图书馆的时候还碰到了他们。”
“莫不是来办一些手续?”黛玉把茶具摆好,将宝玉新寄来的龙井放入茶盏。
“应该是休学。”葛瑞丝难过地说,虽然魔法部基本敲定是遇到了摄魂怪,但她的家人依旧抱有期盼。
“她那么开朗,还会占卜——”葛瑞丝叹着气,“手工也非常出色——知道吗,她那堆私人物品,有好几样是仿制的你的东西,简直一模一样,就是质地差了点。”
仿制她的东西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从入学起就常有耳闻,但是仿制的一模一样还头一次听说,黛玉笑了笑,“倒也难为她。”
“除了手帕还有发饰——哦,还有耳环。”
“何必仿制,直接向我张口,兴许我能送给她一两样。”怪不得特里劳妮没事就盯着她瞧,她一直特别反感。黛玉沏好茶,递给了葛瑞丝一杯,“不是和你借过一套拉文克劳院服么?倒不知她还有这种癖好。”
葛瑞丝知道黛玉性格很特别,不合自己心意的人或事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虽然利比卡和自己是好朋友,但是黛玉从没想过和她交往。
“她看起来是你的仰慕者。”葛瑞丝的语气很笃定,“利比卡是有那么一点疯狂,你也许不知道,她特别喜欢模仿你,当然是私下——不得不说真得像极了,不过,这种爱好真的是——”葛瑞丝耸了一下肩,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其实,饰品可以直接用复制咒,当然那咒语有一定的时效。魔力如果不怎么样,可能几分钟都不能保持——哦,复制咒好像用不了——除非她把你的东西偷偷拿到手。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地对着你施咒对不对?”
复制咒?黛玉对这个咒语并不陌生,那个复制的荷包还放在抽屉里,确实已经开始褪色了。不过真品已经到了正主手里不是吗?虽然那个浑人得手的一点都不光彩。
※
对于任何事物,里德尔从不在意得手的光彩不光彩,他只求达到结果,当然,以他古典的性子并不介意将其完美粉饰——就像他意图染指拉文克劳冠冕。
眼前的庭院是他近来频繁光顾的地方,那位女幽灵会在夜晚出现在这里,当然,这种情况是在他出现在这里之后,而他的出现,不过是因为他的姑娘喜欢在这里读书。
他停下脚步望过去。藤萝疏密,那位东方少女捧着书本正坐在廊下,月白的裙衫隔着迷蒙的雨幕,更加深了深深庭院的清冷意味,像一副隽永的冷色水彩。
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女孩没有抬头,只翻过了一纸书页——
“中午我以为你会去礼堂。”里德尔抱着胳膊倚上她身后的廊柱,这里并没有风,的确是个不错的读书所在,他的目光微微垂下,落在她发顶,接着又辗转到她耳垂的坠子上——青色的绿松石耳坠衬得她肤色更加白腻,和她漂亮的服装颜色非常般配。
“我想去自然就去了,又何必天天追着问?”黛玉合上书,起身整理了一下青色的披帛,才转脸看向他,罥烟眉就微微蹙了起来,“怎么穿得这般少?”她抓了抓他的衣袖,“昨儿还穿着毛衣呢,这雨还没停,怎么就脱了?”
“你应该知道,男性的体质和你们的不一样。”里德尔的眼神更加柔软。
“回去老实着穿上。”黛玉不理会他的说辞,只是看着他的气色轻声问,“今儿个心口好些了没?”
“比昨天好一些。”里德尔压下心头诡秘的愉悦,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但他实在是享受来自她的关注,并且那种踏实的掌控感太令人着迷。
见小姑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又头疼她忧郁垂泪的样子,忙岔开话题,“下午都是什么课?”
“不过是魔法史和魔药罢了。”小姑娘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还不错。第一节可以小睡一会儿。”里德尔垂了一下唇角。
黛玉被逗地噗嗤一声,“瞧瞧,这也是优等生说的话,可知宾斯教授看走了眼。”
“不,宾斯教授一向关注的是自己的课本。”里德尔满意地看着她展开的眉眼,“知道么?只有我会盯着宾斯教授,其他人都在打瞌睡——不过,我是在假装认真听讲。”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只要他能抬起头来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我这儿是呆滞的,我那么做,不过是为了不辜负胸前这枚级长徽章。”
黛玉一下子被逗笑了,她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见里德尔笑眯眯地看着她,眼底柔软又纵容,像是满足地看着一个快乐的孩子——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忙掩饰着伸手去扶廊柱,碰到了缠绕的藤萝——
“哎呀——”枝叶上的几滴雨水溅在了她的脸上,黛玉刚想去掏帕子,小脸已经被一双大手抬起,脸上的雨水被一块柔软的织物擦掉了。
黛玉把里德尔轻轻推开,才要责怪他孟浪,却看到了里德尔手里的东西——是那条黑色的手帕,她本微红的脸颊更加红艳,“原以为它不合你的意,今个儿怎么带上了。”
“不,我很喜欢。”里德尔笑了笑,“不常带就是因为怕丢失。”他把手帕放回口袋,貌似不经意地向黛玉一抬眉,“说道丢失——黛,我能否问一下,你那条手帕怎么会出现在斯莱特林休息室?”
准确地说,是怎么出现在马尔福的手里——
黛玉一错愕,但随即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她的小脸浮上了尴尬,“什么斯莱特林休息室,不过是丢了护身符的那次,我嫌弃那条帕子被海格的狗弄得脏了。”她气恼地一皱眉,“不提这件事还罢,提起来没得惹一肚子气。马尔福说是帮忙毁掉,谁知道他竟私藏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里德尔眯了一下眸子,看着藤叶上垂落的雨滴微微出神。
“你要做什么?”黛玉盯着他的眉眼,“难不成——你要去找马尔福理论?”
“怎么?”里德尔收回目光,眉间又带出笑意,“你不喜欢吗?”
黛玉轻轻摇摇头,“马尔福已经赔了不是,没得揪住不饶人。何况,那帕子我已经烧了。”
“真是可惜——”
“我的东西让人碰了,难道还要留着不成?”小姑娘瞪了他一眼,“别说是我的东西让人碰了,便是别人送我东西,我还要瞧着干净不干净。”
好“洁净”的性子,真是个傲气的姑娘。
里德尔正想逗逗她,谁知小姑娘看着他抿着嘴笑,语气慢慢悠悠,“我自比不得某人大气,别人送什么就收着什么,什么书啊信啊,贺卡啊巧克力什么的……难保也有私人物件,什么戒指、吊坠——呀——”
黛玉还在促狭他,对方的大手突然抓了过来,小姑娘叫了一声赶忙要躲,可哪里快得过里德尔的速度,已经一把被抓进了怀里。
好死不死,动手动脚的毛病偏是不改!
黛玉推拒着他,换来对方将其更深地嵌入。拥紧的臂力带着惩戒的意味,那种被吞噬的感觉令人不由自主的浑身发软——小姑娘急得一下子就慌不择言了,“我说错了不成?有多少都现在了我的眼里——连不知根由的东西你也敢收。”
“不知道来历?”里德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不知来历?”轻吐的气息离着姑娘的小脸不足盈尺,大有她不说清楚就狠狠吻上来的架势。
黛玉面红耳热,大脑嗡嗡空白成了一片,她慌乱的来不及思忖怎么应对,那边一张俊脸已经压下来了。
“你——”黛玉吓得伸手捂向他的嘴,急得什么再也顾不上,“那条串子——我在你的药箱子里看到的,你倒说说,那条手串你是怎么得来的?”
“手串?”被捂住嘴的少年发出含混的声音,他挑了一下眉,知道黛玉问的是什么了,“你表兄送的礼物——”里德尔把嘴巴上的小手拿下来,“你那个叫‘琏’的表兄,贾先生,在那天的晚宴上。”
黛玉心里一下子恍然,想必是琏二哥哥护送自己回扬州的那次,就是不知手串怎么到了琏二哥哥的手上。
“他送你那个做什么?”黛玉微红着小脸问。
“你认为送礼物是为了什么?”里德尔被她逗笑了,当然是社交礼仪。
黛玉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踟躇了一下,终于问出了口,“他可与你说过什么不曾?”她微微抿了一下唇,脸色更红了,“关于那条串子。”
里德尔的眉间浮上困惑,但马上结合到了“不知来历”那句话,他也来了兴趣,“当然,贾先生说,那条手饰并不属于他,是一位家族的长者嘱托他带到西方,说命运会让它找到新的主人——呵,贾先生大概认为我就是那位新主人。”
里德尔自负地勾了一下唇角,只要他想,获得一位陌生人的好感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难事。见小姑娘定定地看着他,“怎么?像你说的,这条手饰有什么来历?”
黛玉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看向他时,眼圈已经泛红,将落未落的泪珠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黛——”里德尔把离开怀抱的女孩又拉到身边。
“那串子,是我父亲的。”黛玉哽咽了一声,终是忍不住,泪水滚落下来。
强健的臂膀将她再次拉入怀抱。宽厚的胸膛坚实温暖,像一个永远摧不毁的壁垒,熟悉又清冽的气息在她四周荡漾开,瞬间充斥了她的感官,一点一点逼退了她的悲伤和对未来的惶恐。黛玉忍不住把脸轻轻埋进他的胸口。
不过是她父亲的一个物品,里德尔有些不以为然,说实话,他理解不了这种感情——亲情?家人?在半年多以前,他或许对这些还存在一丝幻想和好奇,当然,他并不否认他曾经存有过期盼,但随着这些东西的破灭,带给他的只是一场荒诞和羞耻罢了。
其实,说完全不理解也不尽然,只不过,他的理解从来不是通过共情,而是来自大脑的推理,包括人类的其他情感和这个社会的伦理道德。只是,他从来就不在乎。
“不要哭了,一会我找出来还给你。”里德尔轻轻安抚着姑娘。
“即是送你的,你给我又算什么?”胸口响起姑娘哽咽的埋怨。
里德尔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一时对这个小姑娘的脾气无法参悟,或者说,他不知道她到底想得到什么需求。
“你拿着罢……”姑娘抽咽了一声离开他的怀抱,低垂着头,声音轻软,“父亲即是有这种安排……也必定有他的道理……许是冥冥之中……你——”
黛玉轻轻抬起头来,湿漉漉的小脸一片绯红,她看着里德尔,像是有万语千言——“你切莫辜负了……”却说了半句就顿住了,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一样。
里德尔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内心深处不知怎么蔓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受,这种感受是她带给他的,又仿佛是冥冥中另有别的什么——他又皱了皱眉,忍不住俯下头去,吻上了那双震颤他心魂的眼睛。
※
当天晚餐的时候,黛玉去了礼堂,看到东方小姐坦然自若的走进来,很多目光又开始追逐着她,直到她坐到了拉文克劳餐桌。
“指指点点不礼貌!”路过格兰芬多餐桌的埃弗里冲一个女生凶狠地骂了一声。那个女生正在用手挡着嘴巴跟朋友嘀咕什么,眼睛一直跟随着东方姑娘。被埃弗里这么一喝,顿时脸涨得通红,惊慌失措地几乎把脑袋埋进了餐盘。
不过,当斯莱特林级长进来以后,人们的交头接耳就少多了,尤其是斯莱特林的长桌上——话题无一例外的转换成了课业和其他的八卦。
“忌惮”是个很有趣的东西,不管是来自身份的差异,还是来自于力量的悬殊。不过,力量的震慑力显然比身份更强大,这就是里德尔和那位贵族少女的区别——莱斯特兰奇喝了一口南瓜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个人,等到里德尔都开始进餐了,他愚蠢的还没有顾忌自己的眼睛,直到里德尔觉察地看向他。哦,该死!莱斯特兰奇差点汤匙脱手,他忙掩饰性的把跟前的盐罐向里德尔递了过去。
不料旁边伸出了一只手,很精准的截了胡——
“谢谢。”马尔福很自然的给自己的餐盘里撒了一点调料,那挑起的眉梢带着他特有的傲慢,但看起来更像一种明显的寻衅。
他是故意的——莱斯特兰奇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最近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莱斯特兰奇忙看向里德尔。斯莱特林级长仿佛并没感到有什么,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莱斯特兰奇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踏实,他不安的一边涂抹着面包一边抬起了视线——
上空悬浮着万千蜡烛,礼堂亮若白昼,只是那深邃的天花板上,依旧浓云翻腾,磅礴的雨水倾泻而下,在半空消失虚无——
※
雨水断断续续,绵延好几天了,阴霾很容易影响心情,黛玉总感觉浑身透着乏,做什么都觉得不对。
里德尔也一直很忙,除了偶尔碰面了几次,晚上也不见来图书馆。
莫不是又去那密室鼓捣什么?复活节的那次凶险这才过了多久?
黛玉眼前的书又虚茫起来。连写论文的笔都停住了——
可别又是一些不靠谱的黑魔法,他那身子不过才好一些。
黛玉心口一阵子发慌,她已经连着做过几次噩梦了,里德尔总是在一道绿光中倒下,让她次次在半夜里惊醒,然后一身冷汗淋漓。
她抚住心口,定了定神。
今晚的图书馆没有多少学生,大概是下暴雨的原因,人们更愿意窝在休息室的壁炉前温习功课,尤其又快到了闭馆的时间,学生基本走得差不多了。
冰冷地雨水冲刷着窗玻璃,显的图书馆更加昏暗。看来今天阿汤又不会来了吧……
黛玉把书合上,紧了紧肩头上的披帛——
抬眼尽是林林书架,黑黢黢的,显得诺大的空间更加清冷苦寒。
无法排解的压抑令人越来越喘不上气,黛玉站起身来。
再等等,再等一会儿,倘若他正往这里来呢……
她把书一本一本放回原位,端着一盏灯漫无目地走向书架深处。
一盏灯火像是悬浮在空中,不甚明亮的光线照着女孩持灯的身影,孤零零的尽是萧索。
嫩白的指尖划过一本本图书的书脊,却没有抽出任何一本,女孩的心思早不知游走到了哪里。
咔啦咔啦——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细微的声响,惊回了少女的心神,黛玉停住了脚步——这是什么书区?书架上虽然没什么灰尘,但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一阵子没人来过了。她四下看了看,黑乎乎的没什么光亮,她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黛玉端着灯正打算往回走——
咔啦咔啦,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在空旷寂静的图书馆里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足够让人心惊肉跳。
“谁?谁在那?”黛玉吓地喊了一声,声调带着颤抖。
黑暗里的声音停住了——
黛玉想赶快逃开,谁知道腿已经软的挪不动步子。
咔啦,咔啦,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什么在抖动。
“你——你别弄鬼,快出来!”一股寒意爬上脊背,黛玉更害怕了。
她哽咽了一声,哆哆嗦嗦的把灯往前举了举,这才发现前方是一个书架。
声音居然是书架下部的橱柜里传出来的,柜门在轻轻地开合。
黛玉屏住了呼吸,正要稍微稳一下心神。突然——柜门一下子大开,从里面滚落出一团巨大的黑影——
黛玉发出一声尖叫——
居然是一个人!
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脸随着滚落正好面向这边,在影绰绰的灯光下异常惨白,空洞失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
是里德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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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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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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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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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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